我出生在苏州一个小农村,相当于现在的乡下吧。房子是两层楼的,前面还有一个大院子。我家拆了几次迁,这个房子是后来我们居住的地方。
那时候爷爷的职业是建筑师,俗气点说就是造房子的。我们家的这两层楼房都是爷爷一砖一瓦砌出来的。至今我依稀记得当年爷爷砌墙的情景。
爷爷自己买建材,水泥混着石灰调和着水拌匀,用刮刀刮在砖头上,就这样一点点的堆造起来。那时候我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总喜欢缠着爷爷问很多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那时候父母都那么爱我。白天天还没亮。母亲跟在父亲身后,父亲拿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各种工具。父亲撸起袖子,在田里干活,母亲负责一些比较轻的活。晚上天黑,父母拉着一大麻袋的收获,一家人围坐一桌,吃饭时静静有味,还爱开点玩笑。饭桌上总是笑声不断。
我们家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的花都是父亲栽的,我喜欢小动物,白天我让它们在院子里自己玩耍,寻觅食物。晚上我就满世界的逮它们。兔子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我每次都要逮半天才能逮到怀里。在草丛里待久了有时候还会长水泡,想挠怕发炎又不敢挠,我喜欢把它挤掉。挤掉就好了。狗狗只要喊一声它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不费心思,不像兔子那样活跃的到处乱窜。
每到初春季节,总是花香四溢。院子里的花种类繁多,有牡丹花,石榴花,月季花,桃花,桂花,含笑花...还有很多说不上名的花。要是在现在可能类似于植物园吧。百花齐放,争妍斗艳。很不热闹。春意盎然的春季,几株桃花开得正艳,满满一院子的粉红色。阵阵微风吹过,飘落下几片桃花花瓣。这时候的桃树院子最前面的几颗桃树上应该是结满了果子了吧。想想真是垂涎欲滴呢。
抬头望着满树的桃子,那时候我的身高矮小,觉得桃子树很高大。看着树上的桃子直流口水。只有在树下干着急的份。父亲猜到了我的小心思。
父亲来到桃树下,轻轻一晃树上的桃子就掉落在地上。我高兴地连连拍手叫好。或者是父亲托举着我让我摘桃子,一双小手只捧了一个桃子,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摔烂了没得吃。父亲又自己三两下的上了树去摘桃子,我在下面接过父亲摘的桃子。摘够了父亲就从树上蹦下来。
我们父女两相视而笑。一起吃站在树下啃桃子。享受着战后的成果。无比香甜,自家种的桃子比外面卖的要甜许多,特有的催熟的那种甜其实并不甜。满嘴的桃子溢出的水,残留着桃子香甜的味道,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舔,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虽然过得穷苦,但却乐趣无穷。直到有一天,一帮人来势汹汹的来到家里,我知道那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我躲在屋里,大人说大人有事需要谈判,小孩子要回避。我就在屋里听着外面一桌人沉重的谈判,因为距离隔得较远,声音若隐若现,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谈些什么。看见父亲蹙着眉毛,一副严肃的表情,只隐约听到他们逼着父亲在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合同上签字。想想也知道是什么。
那天之后,那帮人天天来家里。其他的人家拆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家和个别几户人家还没拆。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吃完晚饭之后总能看见父亲一脸为难的样子,和他们步步紧逼的样子。那时候我只知道好人和坏人来区别形容不同的人。他们就是我心中那类“坏人”,坏人该有的那些特征他们都有。
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又预料之中的来到我家,逼着我们签字。听说他们那帮人和我母亲还有些连带的亲戚关系。我母亲看到他们来天天来,就劝着我父亲把字签了吧。天天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父亲犹豫了很久,迟迟不忍下笔,最终也觉得不该再拖着了,这帮人天天来家里做客,可能当时更多的是顾虑到我吧。在那份合同下面签下了父亲的名字。从此要与这幢宅子永别了。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座宅子对我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年拆掉的不止是一座古老的有年代的宅子,还有在这座宅子下慢慢成长的我的童年。最后的那几天,父亲把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能卖的卖掉。更多的花花草草随着这幢宅子一起消失了。就这样老宅连同我所有的童年都在那个年代那一天变成尘埃。最后说一声再见了我的老宅。再见了,承载我的童年回忆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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