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寡言、木讷、冷淡,天生一副冷皮囊。
幼时的记忆里没有太多父母的影子,只是一直恪守着为人子女的传统礼仪,觉得自己深爱着他们,像一个机器人,遵守着打入程序的那一行代码。
直到初中远离父母开始寄宿生活的那年,那通电话,仿佛接通了我作为人的亲情本能,一个孩子对父母的深深抱歉。
老师把我叫到走廊,语气和那天的早晨一样,柔和而又阴沉。
“昨晚上,你和你母亲说要转学?”
我顿时愣住了,傻傻地站着不敢和老师对视,像是有人偷偷翻了我的日记,也许有一丝生气,但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和老师说说。”老师见我不答,便继续说着。
我依旧沉默,一言不发。兴许是因为我从未将心事诉与他人,而对面的这个人也不过是个外人,像个慈眉善目的小偷,盗走了我的心事后,我便只能像个小丑一样赤裸裸地站在阳光下,受人指指点点。
“你妈妈昨天一直在给你找学校,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你知道吗?”
我突然抬起头,半信半疑地望着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依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没这样过,至少在我面前没有过,如此毫无遮掩地表露对我的爱。她也是个冷冷的人,不会表达,有时候还很不耐烦,不得不说,她爱得太笨拙。
那通电话,我哭诉着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抽泣着想要转学,电话线另一端的她很淡,好像电话这头的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更像是与她无甚相关的泛泛之交。
于是,像往常一样,我以为说过的话谁都不会记得,以为落下的泪早已随风而逝,以为睡过一觉真的能重新开始,就像受过的伤再不会留下疤痕,扎过钉子的栅栏会自动愈合。
对不起,我早已忘了那通电话的具体内容。或许那时,当我触碰到一些与从小生活的环境、人事、思想观念都有所不同甚至相抵触,又或许是完全陌生的一切,我措手不及地选择了反抗、批判与封闭,捍卫着来这儿之前大人们对我的谆谆教诲,固执地遵从着心中所谓的道德堡垒,抵御着城外想象中的千军万马,像个刺猬一样,还模仿着狼的面孔。
大概那天,城堡就快守不住了。
只是我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爱我的呢喃。
“妈,你……”我顿了顿,话到了嘴边总觉得不好意思说出来,“别担心了,我挺好的。”
“真的?”她有些吃惊,但语气依旧冷冷的。
“真的,不转学了,这儿挺好的,就是自己当时没想对头。”
“哦,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和我说啊。”
“嗯嗯。”我也淡淡地说道。
电话的那头挂了,我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也许那日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报喜不报忧。
父亲和我说过,人可以没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曾经的我也是个有苦自己吃,有泪自己咽的人,而你们便是我唯一可以发泄的对象,但从那日起,我收敛自己的傲骨,小心地选择和你们对话的内容,排练与你们相遇的日子。
我只希望你们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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