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

打算去越南昆仑岛（Con Dao），是个瞬间的决定。想起读过一段，一个我信任的旅行者为这组岛屿写的文字，所使用的词汇和句子，比如宁静，很少旅行者踏足，洁白的沙滩和蔚蓝的海洋。遣词造句原始而朴素，我想去看看，所以我去了。

岛上日出6点钟，我必须在5点三刻起床，骑车到海边的时间刚好。当时刚好退潮，几个当地青年刚好走进浅水，用嬉笑踢出涟漪，抹上了金黄阳光的一圈圈的波峰，由他们的小腿出发，散发开来，一切终将归于平静，发生了却又什么都不曾发生，就在这一瞬间，我按下了手机的快门，成了照片。

我其实是想睡晚一点的，我其实心想错过日出也无所谓，但也是一瞬间，一个念头，让我决定出发，如果错过这一瞬间，这个即将发生的画面就不会存在于我的意识里。一切都是瞬间组成的。瞬间有多长？可能比一阵风吹过还短，可能是马拉松跑到37公里处，想要放弃的一个念头。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真的很短，短到我们稍不留意，就过去了，甚至无法觉察到自己的失去。

日本人是迷恋瞬间的，他们喜欢樱花、苔藓和阴影，喜欢不被关注的，但可能是最美的瞬间时刻。日本的俳句，以17个音节，来记录瞬间，松尾芭蕉的“扫庭抱帚忘雪”，记录的不是最明显的大雪纷飞，而是那扫把和打扫的日常琐事。俳句似乎没什么起承转合，没有所谓的完整性，但它很美。因为它把那一刻化为永恒。

我们更习惯计划未来，未雨绸缪是岛上受到推崇的生活方式，无视瞬间，勇往直前。没有把握住那些瞬间，有可能接受命运沿路悄悄安置的惊喜？今天出门上班，除了关门、搭电梯、上巴士或地铁，你还记得什么？

最近爆红的Netflix日剧《First Love 初恋》里有不少虐心金句，其中最重要的一句：“每一个瞬间都是一片独一无二的人生拼图，但如果弄丢了最重要的那一片，该怎么办？”瞬间，稍纵易逝，但确实存在于天地万物中。当我们开始问：该怎么办的那一瞬间，或许就是感觉到活着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