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

                             

      说实话，以前在学生时代真的不怎么了解我爸爸的一个哥哥，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而是和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那时在小学总能听到大人口中的他，还有他一年总要邮寄几大包有点旧的衣物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回来。那时候一大家几房人总喜欢把一个大簸箕放在爷爷家的小屋里把东西全部倒在上面，然后几房妯娌围坐在大簸箕边由奶奶带队主持分配，既然分配就肯定存在不均，但是那时候的爷爷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刚刚退居的老书记脾气虽然不如以前气盛，但是钢火还在的。加上奶奶为人随和什么事都是一副和事老的面孔，所以几个妯娌还算和气。

        从那时起才知道他是一个当兵的，后来在大一点就对他有种好奇，就开始慢慢向大人打听关于他的事迹。从爷爷口中得知他排行老三，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和妹妹。实际上他排行老四，不过可能由于是以前农村比较重男轻女，所以把姑娘全部没有算在行列里。他那个弟弟就是我爸爸，我喊他三伯。

        听奶奶说他小时候属于歪毛淘气的那种青年，家里是实在没办法才送他去当兵。爷爷还心想好歹在部队去干三年家里就清净三年，至于回来以后怎么办不是他关心的，那成想他还在部队干的不错。后来也在部队结婚有了一个姑娘，其实我那堂妹除了长相和我三伯有点区别之外，其他的简直就是和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性格。

        记得有一年他带着老婆和女儿回老家玩，我对我三妈的映像不是很深。只记得小小的个子身材不错，精神非常好，这可能也是由于她作为一个女兵所有的特质吧。她给我映像最深的地方就是一口东北话非常好听。回来后的那几天也没有看见他去见什么朋友，只是总喜欢领着他老婆还有女儿就在我们整个村子周围闲逛。那时候村子里面的人都比较佩服他，因为我们这个村子那时候比较落后，大多人都没什么见识，突然村子里出来一个在部队里当干部级别的本村小伙都很是羡慕，老婆也漂亮。他那时候特别风光。

      又在几年后的秋天他回来了，这次大家也都还是热情的招待他，只不过感觉每个人的脸上都不是很高兴，他自己表面不在乎可是内心肯定有什么事让他很痛苦。他回来的这几天我和他睡在我家的床上，早上起来总发现枕头湿漉漉的。后来才知道他因为个人原因在部队退役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婚了。难怪他那段时间总喜欢找我们侄儿下象棋，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却还不厌烦，因为他不想静下来，一静下来心里总放不下那些让他伤心的事，这是在我和他一次酒后闲谈中他告诉我的。

        我真正和他开始产生交集的是他刚刚从深圳带着他的第二个大着肚子的老婆回来的时候，那时候我上初中，放个暑假就喜欢去姑妈家玩。他就住姑妈家楼下，所以慢慢才开始正真的相互接触。那一时期给我映像最深的是在一次他和姑妈送我们堂兄弟几个去客运站坐车回家，一个路边的疯子拿着酒瓶要打我姑妈。吓得她花容失色一声尖叫，我们正回头看着他们那边时，只见他反手就抓住别人的领口一拳打得那人倒地不起。我想如果是他另外几个兄弟可能不会出现这一幕，最多就是默默的走开。在我那个暑假的时候，我在楼上吃完饭总喜欢去楼下找他玩。发现他和我那时候所认识的所有人讲的东西都不一样，让我产生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就像是听一个向往而总没有结局的故事。他也总有意无意试探我是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傻，实际却总让他另眼相看。是这样他才喜欢和我聊天，那段时间他教会了我健身。直到今天我这个爱健身的习惯还是受了他极大的影响，可以说在这方面是他启蒙了我。

      也是那段时间我的好多兴趣他也支持，好多道理他也讲给我听。但是在当时的我看来他比较固执，脾气特别不好。不过在现在看来其实他好多我当时觉得不好的地方到现在也没觉得好，可是现在也不觉得不好。可能这就是一个人的性格和接触久了了解深了才明白那样的他才是他自己。

        他总喜欢在我们这些侄子面前讲他的过去，如果他高兴了当时对你打开了心扉也和你谈谈现在。往往他说：不是老子吹牛逼，以前……。接下来的话总有点传奇的色彩，不过大部分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和他聊天的原因是他不像我认识的其他大人一样，总是压制着我的想法然后发表他的观点。只要我稍微提出一点不同的意见用比较写实的比喻说出来，那是轻则算我忤逆，重则要挨打。但是他不同，他是一种和你聊天交流的样子，慢慢的相互了解后就完全是那种讨论观点的形式类的聊天了。有时候他也总在我们侄子辈面前吹嘘关于女人的事，关于这件事确实有他吹嘘的资本，我们所有侄子辈都得向他看齐这一点确实不假。

        在我工作的这几年我也经常提着酒跑他家去吃饭，也不是为了要改善伙食，只是喜欢和他像一对忘年交一样的朋友聊天，自在舒坦。他也说过我几次，问我为什么总这样。其实他烦的不是我来他家次数很频繁，而是觉得一个年轻人应该有他自己的交际圈子，一个小年轻成天跟一个大老爷们闲扯淡不像样子。他认为这样是我没有用的表现，希望我有自己的朋友圈，去外面多多闯荡。这是在喝酒的时候他暗里明理表达出来的意思，而我也知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也确实有我的朋友圈，但是经过好多次的聊天闲扯发现，妈的，一群小年轻还不如一个中年老男人说的话有见识。记得和他喝酒映像最深的一次是在姑妈家，一大群人好像是为了给姑妈过生日在一起聚餐。那时候谈到一个话题，说是他瞧不起我们所有侄子辈，实际上他瞧不起是说瞧不起一个人的某一点而已，并不是说讨厌，否则如果他真的讨厌一个人他绝对会对那个人避而远之。但是我当时喝了点误解成他有踩我们的意思，于是就以疯装邪的拍着他的肩膀口里小声的喊着：“伙计，我们是不行的，以后小兄弟肯定是人中龙凤的”。一开始很小声的反讽着，因为我也怕脑袋挨巴掌。后来由于我这种又爱又怕的表情加上一屋子人觉得差异，因为还没有那个后辈在长辈面前这样开着玩笑的，到他们反应过来后也笑起来了，然后大家在看看他的始终没有半点表情变化的脸上也无赖的笑起来了，这时候我越说越大声，而大家也有偷笑变成哄堂大笑。就是这次才让我慢慢的觉得他其实也很随和。

        在那段隔三差五提着酒往他家跑的时间里，或多或少性格方面也受到了点他的影响，虽然是很小很小，但确实是影响到了我。他的很多对事情的分析和观点确实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有时候我都暗暗自愧不如。为什么要暗暗自愧不如呢？如果我明着表示自愧不如那他以后就又多了吹嘘的资本了。

        我和他什么都聊，也有时由于都不能说服彼此的观点或者不能认同对方的想法而进行着激烈的交流，说是激烈这样好听一点，实际上他总喜欢像个小孩子一样说些赌气的话，他说：“既然我说你不听，那你以后少来我这里”，说完就别过头去不怎么理我了，我只能在心里暗暗发笑。这次为什么又要暗暗呢？因为如果我明着的话他会恼羞成怒的，他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不尊敬。

        他的脾气随着他在家里吃的蹩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好，但是也保留了他自己的原则。以前总瞧不起我们侄子辈的一大批人，现在随着他的小儿子慢慢长大也不在有这种想法了，不是说他觉得他儿子没有用长大以后超不过我们这些人的成就或者本事，只是可能他也觉得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一个个体存在在这个社会上的，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缺点不同的性格和际遇的，而且也明白年轻人是需要扶持和关怀而不是刺激性的打击就能成长成一个优秀的人。

        他搬了好几次家，而我每次总是记去他家的路线比任何人家都要熟悉都要快，而且随着相互的了解这种亲情早就发展成忘年交的友情了，随着这种友情的加深我去他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医院的那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为我爸爸的心脏病而吵起来，其实就是因为观点不同而已，害得我爸打了我一耳光。后来在车子里都冷静下来之后我也觉得自己其实也有错不该那样赌气的，正坐在副驾驶浑身不自在的时候他作为一个长辈先向我道歉起来，表示对不起不应该那样子的，既然他作为一个长辈拿的出这种胸襟和大度，我作为晚辈也得拿出该有的气概来。在相互道歉说着各自的不该后还是把事情圆满的处理了。这件事给我极大的冲击，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哪个长辈如此的诚心实意对一个晚辈道歉得这么真诚的。

        在最近他也对我说着他处理不了没办法的事情，比如说在儿子的性格方面觉得他太娘们了，身体过于单薄过于依赖他妈妈。有些我可以劝导他不必担心，而有些东西是靠他自己成长的，别人并不能期望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就希望他以后成长为什么样的一个人，您我能做的是引导他而已。

        就像侄子辈的除了我之外大多都被他自己得罪了一样，他每次气愤不过就说了几句狠话甚至是开口骂了几句之后，他们都不在去他家了，除非有事非去不可，否则平时就算闲着没事路过他家也不去，因为他们其实好多都怕他，也很烦他有时候的不讲理，而他认为这是侄子们的小气才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其实我认为并不是。在一次无意间听到三伯三妈向其他长辈说这种情况时，说到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一骂就跑不再来，而我是越骂还来的越多。其实我就喜欢这种性情中人，如果你骂的对，虽然话是难听得点但我是个认理的人。如果你骂错了或者说是只想发发脾气而已，我就会和他讨论交流一下，如果只是单纯的不高兴发脾气我也只当他是一个长辈，一个长辈偶尔对个晚辈不高兴发脾气而导致晚辈的不高兴甚至是生气这就太不应该太小气了，如果我真的不在去他家了他反而会觉得失望和沮丧。因为他会想为什么他的晚辈为什么这么没有出息，就几句错骂的话也不至于这样。

      三伯对我而言是一个忘年交又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长辈，我对他而言是一个晚辈和一个小朋友。只是彼此的脾气对得上彼此的性格胃口，这样的长辈谁不愿意有多几个？在人生寂寞而又漫长的岁月里，谁又不愿意多遇到这样一个性情中人，一个有意思好玩的忘年交和知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