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朽的生命
妈妈,天堂的路太黑,我看不见,你的手。
---题记
又是新的一天,遍园翠色的梧桐,轻烟浮影,明丽雅致,有游园的孩童咬着新鲜的水果在追逐嬉戏,有闲逸的老者津津乐道着各自的精彩往事。我眯起了双眼,看着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伸出手,试图握住这片刻的温暖,是的,温暖。我有多久不曾感到温暖了,除了这片墨绿的相伴,还有谁真心的陪过我?
我一生最温暖的日子早就过去了。那些日子短得就像只有一个春天和夏天的距离。仰望苍穹,想着明月轩窗外,还会有谁跋山涉水而来,为我打开这深锁的牢门?如若可以,能否再一次让我回到家乡,回到那青山绿水旁,回到妈妈的身边……
园子的某个小小的角落,是我暂时的栖居之地,不知道来了多久。我的门前挂了一张小小的牌子。墨绿色的牌子,用正楷打印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国宝熊猫。
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会错过这张小牌子,因为他们都会惊呼,啊,好可爱啊,然后,拍照,留影。
在水天晴光的日子里,我总会神游八方,我总是会想起我的出生地,我的灵魂走过曾有人化作青鸟自沉的汨罗江边,走在迷离交错的回家的路上。在寂寞的光阴里,带上归家的渴望,拂开寒冷的静寂,仿佛是从冰冷的北极走向杨柳依依的江南,我徜徉在四川四季婉转的梦里,梦里,还有那抹不去、老不尽的妈妈……
就快要看见妈妈了,妈妈,妈妈,你转过身来看看我……“吱”的声音硬生生将我扯回现实,又在唤我吃东西,因为,又来了一批新客人。有尖叫的孩童,有娇柔的女声,有粗犷怒吼着“让我儿子抱着照”的声音,……
这是今天的第几次进食啊,第二十次,第四十次,还是……,呵呵,我已经记不清了。
牌子上“国宝”两个字,就如同死水中那绿莹莹的藻类植物,清风轻轻地拂过它们,恶心的味道就会四下里涌出来,是浓浓的臭味和深深的忧伤。
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一些往事,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的美好的往事,我的人生已经弯曲成一个再也无法板直的弧度,我所有回家的路被烟雾重重深锁,面对荒芜杂乱的归路,我是该就此驻足,还是继续行走,我失去的还能再次拥有吗?一时间,我又很绝望,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命运那深浅难测的纹路,回不去了,我真的回不去了……
一想起往事,我就不得不抬起头装作听话的样子,缓缓地张开嘴巴,机械般的咀嚼,可是,我必须抬起头,因为,我希望泪水能流回心里,多么渴望,就这样清澈别离,不留下任何痕迹,将这一切失意统统掩埋……
是的,我的过去。那些搁浅在岁月深处的美好记忆,就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就这样被眼前的暖阳唤醒。那时,我每天的生活是从吱吱呀呀的作响声开始的,那是沙沙的竹叶在风中婆娑起舞,它在无声地撩拨着静止的时光,晶莹的露珠打湿了我的身体。还有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古树,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我们这些在大丛林里生活的生灵们。不时有山鸡扑棱棱地从身边飞过,知名不知名的虫蚁也匆匆地行走着,为各自的人生忙碌着。而我,不断在翠竹从中腾挪飞跃,穿行在这诗意而又明澈的风景里,感受着生命的真实。
只是,真实吗?那明明就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的梦啊。是谁说过,凡是沐浴阳光的人,所有的祈愿都可以满足。我想回家,我曾千百次地在阳光下默许心愿,可满天的神佛都忙碌不已,无暇顾及我这小小的奢望。于是,我仓促的回到现实,仍旧孤身在远方彷徨。
“妈妈,我要进去,我要和熊猫一起拍照。”有小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扭过头去,只有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女子,我的视线都因为她显得模糊不清。她俯下身子,拍拍孩子背上的灰尘,柔柔地说:“好,好,我们跟阿姨好好说说。”
“好可爱啊”的声音不绝于耳,孩子天真幸福的笑声在空气里慢慢洇开,我的身体却在暖阳里簌簌发抖,我有多久没听到这么纯粹的声音了。终于,他们开心地来,又满意而归了。他们只是停留一瞬,而被深锁于此的痛苦却要伴我一生。
他们走了以后, 我的眼泪终于不再如愿地倒流进心底,而是缓缓地淌了下来,我试着舔舐了一口,很清,很甜,却充满了忧伤。
夕阳西下,人们要下班了,园子要关门了。依稀中,有熟悉的气息从枯朽的栏杆上,从斑驳的铁锈中,从石板的缝隙里渗透出来,这股气息牵引着疲惫的我向它走去,仿佛,我只要向它走去,便可以从此惬意的轻舞飞扬,便可以从此弥漫在无尽的春意里,从此,再也不用和妈妈分离……
仍有细碎的阳光在眼前晃动,摊开我紧握的双手,空无一物。妈妈,我不要在担忧我的每一个明天,我不要继续在这里没有尊严的活下去。妈妈,我会记住你的模样,记住我们的约定,来生还要和你一起走……
于是,我笑了,我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这份宁静悠然,走进了这份婉转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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