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里张生因婚得仕而对崔莺莺始乱终弃酿成爱情悲剧的故事大致是:读书人张生于蒲州普救寺巧遇崔氏孀妇及其幼子弱女的时候,因张生与蒲州军官相识而让崔氏一家幸免于此军乱,张生在崔氏感恩请宴上与崔氏之女崔莺莺相识并有所好感,有一次,与莺莺易诗通意后“梯其树而逾”来寻她,不想竟遭莺莺“端服严容”、义正言辞地数落,但在张生心灰意冷时却迎来了莺莺的上门自献,又一次因为张生为科考赴长安两人分别以后,自此形成了“崔已适人,张亦别娶”的结果,从还可以互信的分别到“崔终不为出”而最后为张生潜赋章词的诀别。小说对崔莺莺这一人物形象的语言、动作、神态等描写具体细致,而对张生的艺术形象则塑造得不是很饱满,莺莺作为一名受过封建礼教熏陶又情窦初开的女性,囿于实现爱情伦理规范的桎梏和束缚,但对自由恋爱充满了渴望和向往,而在小说前面就对张生这样写道:“性温茂,美风容,内秉坚孤,非礼不可入。”张生温文儒雅的守礼,也为爱痴狂,莺莺的婢女红娘则在崔张之间作为媒介为他们的爱情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本文将分别从对小说里三个人物的解析中总结出各自的爱情观,最后再进行对比讨论。
一、从爱情悲剧新解来看崔莺莺的性格和表现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悲剧的故事,造成悲剧的原因在学术界也是众说纷纭,包括崔莺莺自身的一些原因,在唐朝社会和文化背景的影响下,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或者两者都有,莺莺这好的和不好的性格和表现都有可能是酿成爱情悲剧的原因之一。这些从崔莺莺宴时初遇张生、能与张生写诗交流、数落张生愈墙行为、张生赴长安分别的时候、最后虽“崔终不出”但还为张生潜赋章词来诀别等许多事情的细节中可以体现出。
文中在莺莺初遇张生的情节里如是写道:“命其子,曰欢郎,可十余岁,容甚温美。次命女:‘出拜尔兄,尔兄活尔。’久之,辞疾,郑怒曰:‘张兄保尔之命,不然,尔且掳矣,能复远嫌乎?’久之,乃至。常服睟容,不加新饰,垂鬟接黛,双脸销红而已。颜色艳异,光辉动人。张惊,为之礼。”接着就对张生初见莺莺的反应描写道:“张惊,为之礼。”后面莺莺“凝睇怨绝,若不胜其体者”与其说是“以郑之抑而见也”的体现,不如说是因为在张生面前的体现。也只有莺莺这种小荷才露尖尖角似的稚嫩和纯净的性格与表现才使得张生心驰神往、神魂颠倒,以致于“张自是惑之,愿致其情,无由得也。”由此看出,崔莺莺对风流倜傥的张生有着腼腆且又温柔的好感,她开始对爱情充满好奇,但尽量收敛着不失仪态。但是由莺莺面对张生表现出来的这些行为,也可以推测出莺莺逢人就害羞的自闭性格,而在她从头到尾都是爱而不说、欲语又止的情感表现上,正是因为她这样的个性使然,在她保持不失仪态的时候,才擦起的爱情火花也就此被捂灭。
张生作为寒窗苦读而“以是年二十三,未尝近女色”的即将科考之人,也可谓“饱读诗书气自华,满腹经纶布奇阵”。从张生对莺莺迷恋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崔氏女的丫环红娘口中得知,莺莺“然而善属文,往往沉吟章句,怨慕者久之。”于是“张大喜,立缀《春词》二首以授之。”很快,张生便得到了莺莺题为篇曰《明月三五夜》的回应,因为通了“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诗意后才有张生援杏株逾墙去寻莺莺的故事。从中可以体现出虽然莺莺处于一个女性地位低下、不能读书的时代,但她不仅努力读书、自学成才,把章句研究得好,还拥有很高的文学和艺术修养,能到与张生这样进行易诗交流的程度就更可想而知了。在张生的《春词》授之以后,很快就得到了同样以诗形式的《明月三五夜》崔莺莺的回复,张生能遇到莺莺这样不仅美貌而且还能与自己易诗来交流的女子就像伯乐遇千里马一样,因为难得,所以莺莺才愿意以诗回应,表达对他们彼此相遇的珍惜。他们以易诗的方式似乎交流得很顺利,但仅限于书面,没有当面适当相处,在通过书面缠绵以后才发现当面言语交流的困难,易诗的形式让彼此都感觉好像得到了知己,但书面上表达情意又过于委婉,会让彼此产生疑惑而形成隔阂,不能很好的了解彼此。因此,莺莺很珍惜这样的感情却又表达得很委婉,不易让人看出。
情节莺莺严肃数落张生因她以诗引来而逾墙的行为中,可以说是典型的文过饰非,研究者也是在这样的地方讨论最多,如果不是从主题思想“情”突破“礼”的角度来看,在不联系上下文的情况下,单从莺莺数落张生逾墙这件事情来讲,在大唐盛行儒家文化的礼仪之邦里,这种行为就违背了中唐社会的礼俗秩序,从受礼教熏陶的莺莺数落张生逾墙行为的不是中不难看出,莺莺对爱情憧憬的同时也在努力克制自己而“不逾矩”。在导致这一情节发生的上一情节——莺莺以诗引张生逾墙寻她,这样构成前后矛盾的反差让张生既为难又更加摸不着头脑,这样为后文铺垫,使最后的爱情悲剧成为一种必然。在此处,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副教授郭自虎在论文《〈莺莺传〉爱情悲剧新解》中认为莺莺通过精明而成熟的安排下张生按时到达具体地点,用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言辞去为她之前写给张生的情诗做辩解,这不外乎给张生一点颜色,以维护自己作为女性的尊严,如果用此观点来归结莺莺的爱情观,那么就是爱别人的同时也爱自己。
令张生想不到的是,在“红娘敛衾携枕而至”后又“红娘捧崔氏而至”,张生醒来时还自疑:“岂其梦邪?”不相信崔莺莺已经来过与自己同安于此谓“西厢”之地,直到“睹妆在臂,香在衣,泪光荧荧然,犹莹于茵席而已。”此后,莺莺与张生一直过着“朝隐而出,暮隐而入”的生活。这样的事显然发生得很突然,如此自献的行为就是莺莺作为少女渴望热烈爱情而突破封建礼教藩篱的明证,可如果只是前面因数落张生而作的感情补偿,显示作为少女她的温情和娇媚,说她对之前因内心情理冲突做出那些怪异行为的事很在意,也可以说莺莺对爱情伦理不乏带有一定的随意性。
面对“张生将之长安”,莺莺却“宛无难词”,只是“愁怨之容动人矣”。莺莺知道这一别以后,所谓的他们将不复存在,因为不想面对离别,所以“将行之再夕,不可复见,而张生遂西下。”两人分别的情节虽然写得很简短,但还是可以看出莺莺对刚刚萌动的爱情又夭折的不舍与惋惜。在崔张一块儿同安的近一个月后,张生“因欲就成之”,但莺莺对“张生常诘郑氏之情”只是说道:“我不可奈何矣。”这种回答也体现着莺莺可能是很清醒地在冷静对待,太清醒的人总是把事情往坏处想,越想越让她整个人变得消沉,经常以一种消极的态度存在,客观上造成了张生处于边缘的游移状态,很可能会受到外力牵引偏离中心,而张生赴长安刚好成为这个外力,莺莺意识到了就更要往不利的方向想,最终由分别发展到了诀别。这段感情结束的情节,莺莺怎么也不肯出去见张生却又为张生潜赋章词来诀别,可以知道除了与此次分别的不舍和惋惜外,从诗句中“弃我今何道,当时且自亲。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能看出莺莺重拾安顿好自己的信心,也有祝愿各自安好的意思,并提醒张生珍惜眼前人、不要当薄情负心人像曾经对自己一样肆意挥霍别人的爱。
当张生再次回来蒲州跟莺莺相聚的几个月里,向莺莺索要其文章和请求她弹琴时均无果,后用自己的文章去挑逗却不受莺莺理睬,张生主动前去与她寻找共同语言的行为,她一直这样对付:“大略崔之出人者,艺必穷极,而貌若不知;言则敏辩,而寡于酬对;待张之意甚厚,然未尝以词继之;时愁艳幽邃,恒若不识,喜愠之容,亦罕形见。”后以打破“向时羞颜”为张生鼓《霓裳羽衣序》和互信两件事而就此分别。莺莺把自己的智慧、才艺、修养甚至美貌等优点置于深藏不露,纵然自己情感丰富也拒人千里,感情的崩溃加之自献后的自卑心理,她变得敏感多疑,把自己封闭得更紧,不再靠近任何人。
二、从情理矛盾的张生对莺莺始乱终弃的行为和心理来看
上述已经分析莺莺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敢于打破封建思想樊笼的举动,本文除了她充当情理冲突的角色,张生也是一个颇受封建礼教影响又难免为纵欲理念吞噬的人,两者都在情和礼之间作着心理和行为上的斗争,但终究还是酿成了一场爱情悲剧。
在小说开头就写出了张生内秉坚孤的性子,与莺莺仅仅只有一面之交便为之迷恋而“愿致其情”,并且在后面数日不见而产生了“行忘止,食忘饱”的表现,渴望寻求佳偶是少年男子的纯情所在,但很大程度上却只是被纵欲心理所渗透,姿情猎艳是纵欲心理作怪的表现形式,对莺莺也只是一种未可名状的朦胧意识,所以说张生也不是一个薄情之人,只是用情没达到一定程度,因此,他们的爱情才脆弱到不堪一击。
在对张生授诗的复篇上,虽然有“户开人来”的意思,张生“微喻其旨”后的做法是攀树跳墙,显然违背了一开始写的他“非礼不可入”的品行,也是准则,这样更体现出在“情”与“理”中“情”占了上风,“情”成为为爱打破封建规则的不可抵挡的强大力量。
张生从第一次对莺莺的好奇好感到后面的越来越疑惑,越来越不理解,这样不和谐的节奏总是被一时看似爱的纵欲覆盖,比如被莺莺数落拒绝后又突然得到了莺莺的上门自献,面对此种让人费解的行为,张生自疑:“岂其梦邪?”的背后其实是“惑”一次又一次的堆积,最后由“文调及期”的分开产生了正在扩张的裂隙。
对莺莺“属文鼓琴”的“求索再三”,得到的却是莺莺“终不可见”和“终不复鼓”的态度,张生表现的是“愈惑”,虽惑,但张生还是不厌其烦的去挑逗于她,张生这样做,可以说是愧于莺莺而作过重新思考,对莺莺的重新认识充满了信心,在不受外界的影响下,正真从自己心底里发出他与莺莺还是有感情的声音。
西去前夕,张生“不复自言其情”,而是用“愁叹于崔氏之侧”让莺莺“阴知将诀”,“愁叹”一词可以说是表达一定目的的故意性做法,在张生看来,按莺莺现在这样的情况,“愁叹”相对于“自言其情”算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诉说方式,是让自己也是让莺莺更能接受的方式,使双方可能存在的受伤率最小化。而选择无声的离别毫无疑问是把莺莺推到了风口浪尖的地步,其更不可取。
可又让人不解的是,张生收到莺莺字字传情的复信时是这样做的:“发其书于所知,由是时人多闻之。”与友人谈论的时候竟以“尤物”来称莺莺,还举殷纣王和周幽王的例子作出了“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的结论。张生只是从行乐的角度去理解儿女情长,把与莺莺在一起时的煎熬难忍误以为是自己过分沉溺于爱情,出于某种策略的考虑,又以恶语背地里伤害莺莺,还让众人之间辗转相传起了对莺莺的主观性论断。
小说以张生作为“外兄”的身份请求与莺莺相见,未果后互赋章词来诀别的情节结尾。造成“崔已委身于人,张亦有所娶”的结果其实也让张生有所遗憾,以莺莺爱而不言的性格来看,“终不为出”来见张生是可以理解的事,不能说已经没有了感情,至少还在有联系,她的所想所感想必张生也是有的。
三、为张生与莺莺之间的爱情起穿针引线作用的红娘
虽然小说描写红娘的地方不多,而且重点也不在红娘身上,但红娘在小说里依然扮演着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红娘作为莺莺的婢女,与张生本就不算熟悉,但能看出张生迷恋莺莺的心思,不仅告诉张生莺莺的平日所嗜,而且还助张生暗授情诗到莺莺手中,这样的行为描写也附和了小说“情”突破“礼”的主题。红娘虽为婢女,但她并没有受封建礼教牢牢的禁锢,还辅助张生与莺莺的事促成,不管是以传达信笺的使者身份,还是捧莺莺到张生之处,她都遵命顺从,红娘也是打破封建礼教的一股重要力量。
四、结语
《莺莺传》以爱情悲剧故事表达了对封建礼教做抗争而敢于追求自己爱情的主题,爱而不言的莺莺与为爱痴狂的张生,在无声的爱里以为是过分痴情,加之当时的社会与文化背景因素,最终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一场婉转凄美的爱情悲剧,这既是一场命运的悲剧,也是一场性格的悲剧,三个人物的特征有相同相似也有悬殊之分,相同的是都在跨越封建婚姻思想的藩篱,且充满了情理矛盾,不同的是一个讨好附和,一个拒人千里,红娘则是奴性的跟随莺莺的感受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用现在的三观说来讨论,只能说在社会、文化以及个人性格的原因里三观会摇摆不定,这样的恋爱更多只是为了消除孤独,寻求庇护和慰藉而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