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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看了一期《十三邀》,采访嘉宾是李诞,是去年开始爆红的《吐槽大会》策划人,一个在编剧、演员、作家几个角色之间游刃有余的80后内蒙小伙。
平头小眼,黑褂白衫,还有一条十分惹人注目的粉红色小领带,兴许是看到了许知远眼中一闪即逝的诧异,几句简单的寒暄过后,李诞就赶紧向镜头解释道自己是刚录完节目,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之后,李诞打开话匣,从童年开始说起,查干诺尔···家庭···大学,一番生活场景的描述,间或几声神经质的哈哈大笑。
面对这样一个怎么看都不正经的家伙,许知远起初满脸倦色,似乎有点不知从何下嘴。
好在两人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饭馆,服务员把菜单奉上,李诞作为客人很自然被邀请点菜,同时也避免了主持人的些许尴尬。
饭菜上桌,老许的嘴终于有了安放之所,上下嘴皮吧嗒一碰,吃喝之余总算开始了正事。
气氛渐浓,这是一场关于吐槽、梦想、遗憾、选择甚至价值观的碰触。
2
关于吐槽:
许:你觉得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吐槽感兴趣呢?
蛋:因为好笑嘛。
许:和更普遍的无力感有关系吗?
蛋:还行,喜剧这个事,我的感觉是,如果你做的够搞笑够优秀,所有人都会喜欢的,你不用把它放在时代的框架里看,清朝人也爱看好笑的东西。
关于梦想:
许:你有梦想吗?
蛋:我从来没有过梦想,就瞎活,人是活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你去照着标准想没用,只能活,活着活着就想明白了。
许:但是在活的过程中,想是一刻不停地发生的,它们是并存的。
蛋:你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工智能活,你就是在跑,你就是拿自己在世界上跑程序,跑出bug了修一修这样。
关于遗憾:
蛋:我有一个特别遗憾的事,就是我没读过名校。这是我特别遗憾的事,我初中学习那会儿就是全校第一,考了几年就觉得太没劲了,就开始玩,又叛逆,开始文艺青年了。
许:就觉得不接受这种教育,反抗这种教育是种特牛B的事。
蛋:对,我小时候就中了这个毒,我现在特别后悔。
关于选择:
蛋:之前我是挺文艺青年的,有过那种心高气傲,包括去改变世界,我去媒体其实也有这种想法,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有一次我在电梯里,听到另外的别的地方同事在那聊天,那会儿马上过年,我刚买完火车票,当时买火车票排大队,得抢票,但是我得坐火车回内蒙。然后得回去实习,听到两人说马上过年了,回家买票了吗?没事,我们跑春运口的有票,我给你留两张。就有那么一瞬间我就觉得太扯了,一下觉得太没意思了。然后我就离开了,我觉得还不如好好挣钱呢。
许:这么容易被打击是不是说明另一个问题,所有的行业都是这样的,都有这样的人。
蛋:对,但是那一瞬间我就认清了。因为当时我也能想明白,我如果在那我会不要吗?我不可能不要。世界运行的逻辑就是这样,我发现这个世界就是没有我想要的那个乌托邦,道德洁净的那种东西,慢慢的我也特瞧不起知识分子,有段时间瞧不起有操守,有坚持的老师,我心里想我不和你们混了。
许:太早找到“边界”对你来说是个问题吗?
蛋:还好,还在找,我希望能把自我的边界再扩大一些,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我认清了一些事,我得赶紧运行起来。人生有很多选择,最可怕的就是“也行”,因为在我心里这种选择真的行,所以我就一定要变成这样,打个小粉领带,我才能健康的活着。
3
可以看出来,在聊天的过程中,许知远一直在探索,他不相信这个满脸无所谓的年轻人真能像自己说的那样“看破红尘”,于是他试图攻破那层伪装的堡垒。
不过很可惜,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李诞的防御固若金汤,哪怕许知远有几次犀利的提问快要接近答案,可立即又会被轻描淡写的“还行吧”一带而过,让老许徒呼奈何。
就如同之前和马东的谈话,当许知远问及是否喜欢眼前这个时代的时候,尽管脸上犹豫,尽管内心复杂,可马东最终还是说:喜欢。许知远愣愣地喝了口水,无话可说。
一次有意义的谈话,建立在交流双方互相坦诚的基础上,只要其中任何一方有所掩饰,场面就会陷入到尴尬的境地中去。
许知远很坦诚,虽然几期节目做下来,他收获的不都是善意。
李诞貌似也很坦诚,可实际上他却更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已经习惯于隔着套子打量整个世界。
许知远不想和一个套子打交道,所以几个回合下来,他很无奈。
4
许:现在什么数字对你来说是心动的?
蛋:一个亿吧,哈哈哈!
许:真的需要这么多吗?
蛋:没有,开玩笑,你要给我个人的话,我能挣这几万块钱就特别开心。
许:或者,你现在有概念吗?比如我有多少钱我就更···我就无所谓了或者更。
蛋:无所谓?无所谓真的得几个亿。
许: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呢?
蛋:因为你要的是无所谓嘛···你要是想让我无所谓,我的无所谓可是得特别无所谓。
许:那现在什么让你有所谓呢?···是什么东西诱惑你?
蛋:就是,安全感。
5
人有很多种。
可以勇敢、壮烈、青史留名,也可以胆怯、懦弱、随波逐流。
没有人会永远软弱,正如没有人能一直勇敢。
人们总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做个纯粹的人并不容易,毕竟世间纷扰太多,熙攘之间尽是名利攀比,脸上不知不觉已经多了无数张面具,到后来自我都难以辨认。
做不到纯粹,就只能向往浅薄。
镜头前,无论是嘻嘻哈哈的说话风格,还是松松垮垮的坐姿,无不彰显着这个小眼睛的演员是个浅薄的家伙。
这种浅薄,意味着放弃自我,投身娱乐。
不过李诞毕竟不是“老练”的马东,在许知远的真诚和追问面前,他的态度上终于有所松懈,坦陈自己曾经也是一个文艺青年,徘徊过,挣扎过,愤怒过,可当他奥美的实习期间进行了“社会化”后,终于看清了世界运行的规则,于是,他学会了适应和接受,因为他知道,总有些事情是自己无能为力的。
就像他经常说的,一切无所谓,人间不值得。
所以他信佛,讲中道,也明白自己终将成为“烟消云散的一部分”的宿命。
许知远仍是一脸的疑惑不解,不停追问“为什么”和“是不是”。
李诞却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秉持享乐主义的许知远满目愁苦,内心悲凉的李诞却嘻嘻哈哈。
泾渭分明的两条人生轨迹一旦有了交集,就能演奏出一段耐人寻味的反差旋律,好像许成了浅薄的一方,蛋成了深刻的一方。
这当然是错觉,无论是阅历、见解,两人还是有一些差距的。非要说的话,大概纯粹的人显得更浅薄一些吧。
6
看到老许说自己还满怀勇气的时候,李诞会笑着感慨:您真年轻。
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在自己内心世界里寻找平衡来自洽的年轻人了,李诞如今的追求是在嬉笑怒骂中表达自己的想法。
如他所说:
“我在欢场里,我来了,我得到了,我离开了,我想做这样的人。而不是,我来了,我努力了,我留下来,我不想这样。”
因为。
“我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要在这个历史或者说时代留下痕迹的想法。”
青春用来苍老,余生只剩浅薄。
或许,只有浅薄的人,才能深刻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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