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桃姐”

      “桃姐”本叫陶姐，因我以为她的名字带“桃”，所以记她的电话号码时记作“桃姐”。原本我也不认识她，有次她陪着一个脑外科病人来做氧疗，我把她当家属了，让她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她就爽朗一笑说：“我是护工，没这个权利呢，你叫我陶姐吧，大家都这么叫我！”我在治疗记录本上记下“桃姐”的电话。

      桃姐约四十几岁，短发，五官小巧，肤白，可惜不知什么原因颈部和一边侧脸有几块白斑。

      此后，桃姐常常陪病人来做氧疗，她陪护的病人，都是神志不清或者脾气古怪的。桃姐陪病人做治疗，不似别的护工，就陪病人坐着。她每时每刻观察着病人，给病人擦汗，擦口水，看导尿管子，翻翻身，不管病人懂不懂她说的，她都不时找病人说说话。

      遇上脾气古怪不合作的病人，不戴氧气罩，她先是哄，不听她就装做严肃的样子批评，要么就忽悠：“快点吸氧，不吸门不开，咱就出不去了。”稍懂些事的她就说：“咱花钱了的，你不吸钱就白花了，多吸才划算。”她总是能想出办法让病人合作。

      桃姐性格开朗，在氧舱里会说一些笑话，引得大家笑声不断。偶尔，她还会唱歌，歌声悦耳。

      桃姐仗义，一些家属感冒了或者别的原因不想进舱照顾病人，就托付桃姐照看。桃姐怕我们不放心，总安慰我们：“放心，我会照看好他们的！”事实证明，桃姐真的把他们都照看的妥妥贴贴的。她一哄二吓三讲理，个个病人都规规矩矩的吸氧了。

      许是桃姐豪爽又有爱心的原因，请她护理的人越来越多，桃姐竟忙不过来，常把事情介绍给别的人。常有人问我：“你认识桃姐吗？我想找她帮我护理病人！”

    亲眼看见 桃姐护理了一个又一个病人，她像他（她）们的姐妹，母亲，女儿。那些被她照顾过的病人，从躺着昏迷不醒，到可以坐轮椅，可以扶着走，可以放手走；从一言不发，神志不清，到慢慢发音，开口讲话；从麻木呆痴，到笑面如花，谈笑风生。桃姐的名气越来越响了，也越来忙。

    我开过桃姐的玩笑：“桃姐，您成了抢手护工了！”桃姐爽朗一笑：“我爱干这个，人家嫌脏嫌烦我不嫌，干这个积德，看着病人好了我高兴，病人没了，我也替他们家人伤心！”

    桃姐说，她干了护工想通了很多理也看透了很多事。她说：“病人和家属不易，医生和护士更不易！”

    我常想，护工或许是医护人员和患者及家属之间的缓冲剂吧，因为她们是双重身份：病人的护理人，医生护士的协助者。只有她们更理解大家的不易。

    昨日下班遇见桃姐风风火火地在街上走，她手里提着一大碗菜：“我在自家给双儿炒些菜带去，她喜欢我做的菜！”双儿是她新近照顾的脑出血女病人，也四十出头，与丈夫结婚几十年，没有子女。

      刚开始，双儿是抗拒治疗的，不停挣扎，不停哭喊，桃姐每天大汗淋漓。一个星期后，这个女人开始坐轮椅了，不再抗拒治疗。两周后开始和桃姐说话，现在可以和桃姐哼山歌了。

      桃姐说，她干这个工作一直要干到干不动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