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

护工

母亲因为缺铁性贫血住进医院，头几天手头事忙，实在抽不出空去整日陪护，只得每日里去送送东西打打转，见她逐日好转方才放心下来。

这几日得空，便要求换下辛苦守了好几夜的舅妈，带上两件睡衣裤，安心驻扎进医院病房。

病房里另一个病人似乎病得很重，除了贫血，还有帕金森综合征，整日里就只躺在那里沉重地张嘴呼吸着，也不怎么说话。他老伴守了好几夜，实在受不住那份辛苦，便迅速雇了个人，自己回家休息去了。

那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个头不高，却显得格外结实。虽然那家人没人在旁边监督，他却一刻不停歇地忙碌着。一会儿凑上前去问问老人是否要喝水，一会儿又去给他量量体温，那动作熟稔得好似专业护理。那老人似乎更能接受他的伺候，回答的声音变得清晰多了。

晚上各自铺了折叠床，他占据门口位置，我选择靠窗，彼此都离陪护人更近。晚上到了十二他却仍不睡，守着病人打完最后一针才洗漱睡下。半夜里却还总是爬起来去给病人喂水擦汗，每次弄出叮叮哐哐的声响吵醒我，感觉好不懊恼。

第二天大清早，爬起来去为母亲买了早餐，就在病房里等候护士来打针。母亲无意中与那男护工聊了几句，他竟滔滔不绝聊起天来。

原来他以前是以打零散工为生，有一次无意中有个厂子老板的老爹生病，问谁愿意去伺候，他自告奋勇地去了。结果这一伺候便是六年，待那老人家故去后，另一户人家又寻上门来。期间淡季时也曾跑到深圳打工，但没几年又跑回来了，毕竟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回来后一直在医院里辗转照顾病人，有的几个月，好了，皆大欢喜；有的照顾了几年，最终，还是送上了山。就这样，他照顾病人的口碑越来越好，找他的人接二连三。

看着他如数家珍，感觉就像一个五一劳模在做获奖感言，骄傲与自豪充满言语之间。然而他也碰到过特别不讲理的雇主。有一个雇主脾气特爆戾，别的护工都望而生畏，做几天便辞职不干，唯有他知难而上，照顾了那人几月，期间被打了好几拳。

”有一次他那离婚的老婆带儿子来看他，站在床头半天，他只顾跟儿子说话，一直也没理她，后来她们走了，他突然想要跟她讲话了，叫我去喊她回来，我不肯，人家在这里你不讲话，人家走了你想喊人家回来，要喊你自己喊！结果那雇主气得暴跳如雷，说我雇你你就得听我的！爬起来一拳头就擂过来了！”

”过几天推他去做高压氧，一起进了高压舱，那家伙吸了一会儿累了，非得叫我去代替他做高压氧，我不肯，说你是病人，我又不是，结果他一巴掌挥过来，把我嘴角打出了血，旁边的人都在骂他，他才有些后悔。后来好了后，还跟我一个劲道歉。”

原来，医院护工也有这么多难言苦楚啊！以后可不能再嫌弃他们会吵醒人瞌睡了，毕竟，他们也是靠自己的气力在为社会服务啊！

            2018.10.26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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