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郑乾在周五下班前做好了计划，他在草稿纸上列了7、8条事项，咬着铅笔想了想，又补了3条，但依然感觉似乎还少点什么，就继续在肚子里在脑袋里在犄角旮旯里搜，空空如也，他看着草稿纸发呆，两天时间能干这么多事情吗？

在会宿舍的路上，郑乾就在盘算着如何分配时间，备下周的课用半天，备下下周的课用半天，给儿子的变成辅导用半天，还有准备的说课材料用半天，这样盘算着，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两天时间就没有了，而且周末虽然信誓旦旦地早起，按照自己的德性，肯定不磨蹭到9、10点他是不会起床的，郑乾对自己找理由逃避的能力充满自信，永远不要相信自己，郑乾就在昏暗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剩下的事情还有一篇文章要写，理发的事情、洗澡的事情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被列在清单里，他就又气恼起来，两个声音就在脑袋里打架，这种破事还需要单独写在纸上吗，就和提醒领导要呼气吸气一样，但更让他焦躁的还是，时间，他的时间不够用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课堂上给学生做的激情演说，他把自己的经历吹了一遍之后，转头对学生们讲时间的奢侈，他的目的是激励同学们好好学习，珍惜当前年轻的生命，火热的灵魂经不起浪费，他讲完之后环视课堂，发现只有前排的几个女生眼里好像闪过一丝丝光，其他的人都低着头，坐在最后角落里的同学手机还在抽搐，牙咬的紧紧地，好像要把手机吃掉。郑乾就叹了一口气，自己一番激情昂扬也只是空欢喜罢了，他们听不进去了，所以第一堂课的紧张就瞬间没有了，他好像从身上抽走了一块东西，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讲就行了，他们大部分是不听你的。

想到时间，郑乾叹着气，又想到自己的任务似乎分配不过来了，他开始琢磨有些事情似乎可以不那么着急去做，就把写文章的事情推迟到后面去了，只是还要费一番口舌给编辑说一声，想来她也是会通融的。从待办事项上抹去一件大事，郑乾就感觉压力卸了下去，脚步也轻快起来。

在周六的早上，郑乾果然磨蹭到9点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简单洗漱完了，就七拐八拐地进到一个小胡同里，找到一家理发店理发，郑乾对理发的价格感到咋舌，竟然要30块钱，上个月在北京的时候他理发才20块钱，没想到这个小地方反而更贵呢。郑乾刚要扭身出去，老板问他又抖音没，郑乾本来就打算换一家理发，就没好气地说，没有！老板也悻悻地说25吧，郑乾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换个其他地方估计也差不多了，就索性坐下来，郑乾心里想肯定老板觉得一大早就拒绝一个上门顾客晦气，不如少收点钱聚聚人气，郑乾就成了一股气，被老板按在椅子上，头顶就盘旋着滋滋嗡嗡地声响。

理完发郑乾精神了许多，但是他还是迟疑了一下，他明明在减肥，而且已经掉了20斤肉，脸却涨起来，仍然给人庞硕的错觉。郑乾又在自责自己中午总是忍不住吃一碗面条，这些被他标识为劣质碳水的食物塞进嘴巴里，流到食管理，充盈着，香甜的，太美味了，他竟然分不清楚自己是在自责还是在回味了，嘴角竟然流出口水来。他赶紧吸了一口，凉凉的，就决定中午还要到食堂去吃一碗面，上次的大肉面的中巴掌大小的肥瘦相间冒着油花，泛着红彤彤颜色的大肉就印在脑袋里，他要吃一碗大肉面哪，心就跳起来。

郑乾坐在周五晚上列单子的桌子前，郑重其事地在理发事项上滑了一道重重的黑线，又在黑线后面洋洋洒洒地兜出一个连笔OK，心里就有一股气生疼起来，把他托着往楼顶飘，这是真实的奖励呢。郑乾就在天上飘着，飘了一上午，头晕脑胀，待办事项还有一长串，饭也吃得没胃口，他还故意到学校后山转了一大圈，去消耗自己摄入的碳水，同时消耗自己的负罪感，回到办公室，把地垫展开，他躺在地上，把胳膊压着自己的头，外面的压力似乎中和了脑袋里的嗡嗡声，他就睡着了，依稀听到雷声，醒来喉咙干涩地像被刀割过，喉咙像肿起来的打鼓，他就意识到自己听到的雷声也许就是自己打呼噜的声音，下午反而精神倍增，做的事情也就多起来，至少他在单子上又划掉了两个事项，临走的时候他把单子当做垃圾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