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白开水
落花生就是花生,这是我们老家的叫法。
母亲自己开荒,在小溪边上种了一晌地的落花生,已经收了两天,还剩不多,刚好我和儿子回家,就跟着母亲一块去地里收落花生。
落花生在我们家乡种得不是很多,一是山区,地少;二是黑土,不太适合种。落花生在黄土而且是黄沙土地种得最好,饱满漂亮,以前我们大队林场有一大块黄沙地就种过落花生,我读小学的时候还参加过翻土的劳动,当然,种落花生和收落花生的活是不会让我们学生做的,一个学校这么多人,都是屁大小孩,那油滋滋香喷喷的落花生估计没种完没收完就会消耗大半,那个年代饭都没得吃,谁也不会放弃这种美餐的机会。小时候我们生产队里也种过落花生,在一块山坡上,很大一片地,我们好几个毛小孩正好在山上放牛,等大人们收工了,我们一轰冲了下去,把刚种下的落花生挖出来,在衣服上擦擦就吧唧吧唧给吃了。其实落花生种下之后都要在上面浇一点肥,肥自然是农家肥,臭臭的,不过用衣服擦干净也就闻不到什么臭味了,既使真有一点臭味,跟那香喷喷的落花生味道比起来,跟那咕唧咕唧直叫唤的饿肚皮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在穷苦的年代,没有什么比吃饱吃得有油水更幸福。
母亲种落花生那块地是长条形的,容不得两个人平排干活,所以,母亲在前面扯,我和儿子就坐在后边草地上摘。落花生不像红薯,不必用锄头挖,只要抓着落花生杆用力扯,那附在根上的落花生就从地里全带了出来,然后一颗颗摘下来就行。
母亲一边扯落花生一边和我说话,其实就是村里的一些故事,说谁家地里怎么样、谁家养的鸭怎么样、谁家儿子结婚怎么样、谁家用钱怎么样,我和儿子只是听着,并不搭话,当然,儿子听不懂。母亲说的是一口地道的土话,这种土话出了十里地就没有人听得懂了。而且母亲耳朵不太好使,要说很大声才能听得见,所以,也不必答复母亲,母亲就相当于自己和自己说,说了很多很多。
落花生长得挺好,挺饱满,就是黑土裹着,不好看,摘得满手黑黑的泥。
可能今年的雨水比较好,有些落花生已经长芽了,儿子很好奇地问,怎么花生上长豆芽了啊?
儿子没见过落花生发芽,只见过豆芽,所以,自然以为是花生长出了豆芽。
旁边一个水坝的水往下流,撞在坝底水池里哗哗的,声音很大;两只黑头蚂蚁在我的脚背上探头探脑地走过来走过去,很悠闲,有点像电影里那些老干部晚饭之后在机关大院里散步;一只七彩瓢虫,大概把我的腿当作树干,艰难地往上爬,背上的彩色小壳显得相当艳丽;对面小坡上,一个大人带了好几个小孩,在自家地里摘瓜,摘来就吃,也不洗,津津有味,那几个小孩还咯咯地笑;身后小路上有个四五岁的男孩,穿了双大大的拖鞋,背了一根比自己高出好几倍的竹竿,赶着六七只白鸭子,旁边一个挺无聊的男人对着小男孩说:“打撒,把鸭子打死就可以炒辣椒吃了”,小男孩举着竹竿,不知道该是赶还是打,一脸的无措;一只土黄狗,从很远的地方顺着田埂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站在我旁边,看我摘花生,傻傻的,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看得懂。
乡下的傍晚比较凉快,没有一点夏天的躁热,一阵风吹过,田里翻起阵阵稻浪,像婷婷舞女的裙。
儿子摘了一会儿落花生,烦了,拿起玩具枪到旁边的水池打水蜘蛛。水蜘蛛是一种在水面上飞快行走的有点像蜘蛛一样的小动物。儿子的玩具枪是可以上子弹的,所以,时不时儿子就大声报告又打了一只水蜘蛛。过了一会儿,儿子唱着歌走远了,大概是打烦了水蜘蛛,又发现什么可以瞄准的小昆虫小动物了吧。
约莫过了两个钟头,母亲和我摘完了所有落花生,天还没有黑下来,抬头看看远方,出现一片火烧云,红红的挺抢眼,前面山坡的小路上好几个背着大袋子的人,在高高的草丛里时隐时现,大概是在山脚下的地里摘落花生刚回来。
母亲说:“回家吧,摘完了,回家做饭吃去”。
吹着凉凉的晚风、闻着淡淡的稻香,看着那山那树、看着那草那花,真想就这么坐在草地上摘落花生,陪着母亲,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么地长,一辈子有多么地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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