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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堂眼下已不在双水村。徐治功调回县里当了水电局长后,正好一个下属单位要修建十几孔窑洞,他就把这工程让以前的老相识田福堂承包了。双水村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家",终于采取了机会主义态度,开始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到县城当起了包工头。
润生在县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忙着招兵买马,铺排工程。田福堂虽然以前没做过这事,但他是个天生的领导人,很快就成了出色的包工头,不亚于走州过县的胡永州之流。他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现在,田福堂不仅不再徒劳地和社会的大潮流对抗,反而觉得时势的变化也并不可怕。只要人有本事,能踢能咬,现在这世事胳膊腿更能伸展得开!
这位过去指挥农业学大寨的帅才,现在正指挥着一群他雇来的工匠,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咳嗽气喘,照样指手画脚,一点也不失当年的气魄和风度!
田福堂万万没有想到,新的打击又一次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当他听儿子说要和一个带孩子的寡妇结婚时,就像头上被敲了一闷棍,一刹那间几乎要晕过去了。
天啊!他上辈子作了什么孽,逢应上这么两个气老人儿女呢?女儿的婚事已经够他痛苦了,现在儿子又来活活地把他往死折磨!
“你他妈的是不是跟上鬼了!什么人家咱挑不下,你为什么要找个寡妇呢?田家祖宗几代,什么时候出过你这号败家子?你羞先人哩!早些把心死了!只要我活着,你就甭想把这丧门星娶回来!”
田福堂先劈头盖脑把儿子臭骂了一通!
润生从小就惧怕他父亲,一下子被他虎啸般的吼叫震慑住了。不过,他声音很低但态度坚定地辩解说:“我们这是爱情……”
“狗屁!”田福堂吼叫了一声,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润生眼里泪花子直打转。他没想到父亲用如此粗俗的态度对待自己神圣感情。一刹那间,他在心里对他产生了某种仇恨。
当天下午,痛苦万分的润生和气急败怀的田福堂一起回到了双水村。互相不能说服对方的父子俩,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润生他妈身上。田福堂指望他老婆能劝解儿子能放弃这宗荒唐的亲事,润生向来听他妈妈的话。而润生又盼望母亲能理解他,站在他一边劝解父亲,帮助他成全自己的婚姻。
可他妈一听这事,先一鼻子哭得连话也说不成了。她实际上比父亲还要坚决地反对这亲事。她痛不欲生地絮叨说:“润叶的婚姻是那么个样子,你现在又要找个二婚女人,带着前家的娃娃……”
“还是地主成份!”田福堂加添说,"咱里亲外戚中连个中农成份也没,你却要把地主的后代引到家里来。田家的门风叫你糟蹋完了!"
绝望的田润生丢下哭啼的母亲和咆哮的父亲,一个人踉踉跄跄从家里走出来,他感到东拉河对面的庙坪山和神仙山,都在疯狂地旋转起来,虽然天晴日丽,但他眼前一片黑暗。
他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孙玉亭家里,他知道玉亭叔和父亲的关系比较好,就想让他给父亲做点工作,这真是病急乱求医!
孙玉亭正圪蹴在院子的磨盘上看报纸,当他听完润生的陈述之后,把报纸卷起别在胸前仅有的两颗纽扣中间,拖拉起两只烂鞋,就和润生一块儿到他家里来了。
玉亭总算念过几天书,又在太原钢厂当了几年工人,经见过世面,因此对这事儿都能理解,他赶到田福堂家里,像位敢对"圣上"谏言的忠臣一样,对书记夫妇说:“福堂哥,嫂子,你们要尊重润生这感情哩,既然润生和那寡妇有了爱情,你们就要理解娃娃哩,二婚女人又怎?当然,农村对这事儿有说法,那可那是封建主义!孙一婷说得倒振振有辞。
“你懂个屁,谁叫你来骚这杨柳情?”田福堂气愤地对他的助手出言不恭地喝骂道。他讨厌玉亭到他家里来火上浇油。
孙玉婷立刻被田福堂骂得张口结舌,泛不上话来了,他再一次意识到田福堂已经不再把他孙玉亭当一回事。
玉亭一看他说话等于放屁,啥事也不顶,就知趣地拖拉着鞋离开了田福堂家……
田福堂一家三口人同时陷入到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田润生在几天内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本来就很瘦弱的身体又瘦了几圈,袖筒和裤管里伸出来的胳膊腿儿竟像麻秆般纤细,他再也不跟他姐夫去开汽车了,整天神神魔魔爬上双水村周围的山梁,默默地淌眼泪,他思念远方的红梅,他痛恨自己的软弱,他和他自己在激烈地斗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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