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匣子

警笛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皇后新区平静的上空。焦灼声音飘荡着，拖拽出一路的痕迹。午后正昏昏欲睡的人们被这一连串声响恼的心烦意乱。人们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纷纷打开窗子一探究竟。

要不是这破环宁静的响动，今天，对于居住在皇后区的人们来说，只是2085年里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

警方接到报警，皇后新区石花街小区11幢2单元1802的住户，怀疑自己的邻居——1801住户杀人藏尸。理由是——从昨天开始房子里就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腐尸气味。

门被撬开，屋内的的恶臭直逼的人不禁退后三步。检查了一圈之后发现真的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躺在厕所的浴缸内。

浴缸内有着大量的积水，初步判断是淹死的，尸体上没有剧烈挣扎或打斗留下的痕迹。死者生前看起来年龄很大，根据邻居的认证可以确定这具尸体正是1801室的住户。

“嚯，这下子可真是有够惨烈的。”

“我宁愿选择吊死，都比被泡死在这该死的水里的强。这气味可真是有叫人够受的……”

两名年轻的警察一边在查看犯罪现场一边吐槽着。其中一名稍微显年长一些，看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前后辈的样子。

死者身份确认：伯恩男75周岁；1081房间住户；目前处于独居状态；

死亡地点：卫生间浴缸内（皇后新区石花街小区11幢2单元1801室内）；

死者死亡时间：初步推断为4天之前，尸体呈现出皮肤表层发白，略微浮肿的状态；

从目前观测的种种现象来看，都指向这名老人是死于自杀。

接下来却被举报的邻居——1802室的住户的一些证词所推翻。该邻居坚称本周一下午3点左右，有一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出入过死者的家中，并且走的时候神情诡异且慌张。

“凶手一定是那个男人。”

“光靠这些并不能判定死者是他杀行为。”

警察说的直接明了，接下来的邻居的一段话却真正令其中一名警察陷入沉思。

“如果是一心求死的独居老人，生前绝对不会是像伯恩那样的状态的。但凡住在这栋楼里，稍微和伯恩有点联系的邻居们都可以作证。伯恩…是一个性格孤僻的老头，平时几乎是闭门不出的。邻居们约过他好几次参加大家一起举办的老人舞会，伯恩都拒绝了。要是说在他两个星期之前的状态，我完全赞同伯恩会杀死自己，可是……”

“上个星期我碰到他，他主动问我可不可以去一次老人舞会。他的手上还提着大量的蔬菜水果，还有一整根的烟熏火腿肉，他一个人住着，哪里需要这么多的火腿肉，这分量，我看他怕是半年都吃不完。“

“对了，还有音乐声，我在他隔壁住了整整两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放音乐，就在上周三的晚上。还有更夸张的，他甚至还给自己的卧室换了新的浅米色窗帘，还是我无意中看见的。”

这下子，那名陷入沉思的警察便更困惑了。他们还从别的住户那里取证，上周的伯恩不止一次外出买菜，看起来精神状态都非常不错。热爱着生活，一点也没有想要离世的征兆。

他们也检查了窗帘，的确是崭新的。一个要自杀的人，真的会花时间布置自己卧室的窗帘吗？

“你还是相信…伯恩他…是自杀吗？”

“但我们也找不到有人杀害这名独居老人的动机。”

“也对，我刚去看过卧室了。和所有老人一样，伯恩把贵重的东西藏在枕头和床底，刚才我打电话向银行那边核对过，金钱数额一份没少。床底下那些看起来贵重的首饰也不太像被人动过的痕迹。“

“排除了为了钱而杀害老人的情况，也许他生前还有什么仇家。”

等一系列的流程结束后。两名警察便退出了伯恩的浴室。他们要等待进一步取证核对，来明确老人真实死亡的原因。

更年轻的一名警员摸着自己剃的极短的茬青色头发，一不小心恍了神，差点崴了脚。还好及时被客厅里的沙发挡了一下，整只手掌刚好按在茶几上。不过这一移动，茶几底下的一张三折页的广告便冒出了一个角。

好像也不是故意藏在茶几底下，倒像是有人遗忘在里面似的。

老人不记事，倒很有可能是丢落在茶几底下。还有一种假设是：老人故意把它藏在茶几底下的。理由呢？不想让自己看到？不想让有可能进入房子里的人看到？

三折页广告上有着一排醒目的标语：WLKJ，让爱人重回你的身边。

“这个？WLKJ好像…有点眼熟。”

“是手机！伯恩的手机！！”

刚才在发现伯恩尸体的时候，老人穿戴整齐的嵌在浴缸内，像要去参加某个重要的宴会一般。他们还在伯恩的裤兜里发现了一部手机，手机的背面当然也印有WLKJ这几个字母。

这部黑色手机样式有点奇怪，棱角方正，看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的匣子。

“看样子，我们得查一查这个WLKJ究竟是什么来头。”冒着青茬头发的警员再一次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感觉发生他们面前的这件事情正朝着某种顺序串联了起来。

“什么？这手机竟然还能打开？！”

另一名稍微年长的警察感觉到…这手机，似乎有点超出自己的理解了。这案子…难不成是”高科技犯罪“吗？伯恩的手机被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自动弹了出来，并不需要密码。里面显示了最新一条的备忘录消息。

“萨琳娜，我不愿意这么死去。”

接着手机闪频了一下，陷入漆黑。任凭怎么按都按不亮了。留下了两张面面相觑的脸，他们现在也被整的有点懵，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这个WLKJ的具体地址。

***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WLKJ这个公司并没有刻意逃避警方视线，查起来竟然非常方便。

“警方办案。请你们配合工作。警方这边想要知道这个人，他的名字叫做伯恩；在两周之前，有没有购买过一台你们WLKJ公司生产的手机？”青茬警员拿出警察证，将伯恩的照片递了出去。

“请稍等一下，我们这边需要核对一下客户的信息。”

接下来的调查比预先设想的还要顺利。

“伯恩先生，家庭住址是皇后新区石花街新区11幢2单元1801室？”

“是的，没错。”

“伯恩先生确实在两周前购买过我们WLKJ的一台电子设备。按照产品属性来说WLKJ的这款功能产品不能简单的称呼它们为‘手机’，它们被统一称作为‘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伯恩先生购买的是第三代产品，也是最新的一款，更智能，也更贴心。”

“什么？！你们竟然敢复制和存储他人的记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违反道德的？！”

青茬警员感觉到自己的瞳孔都在紧缩。他忍不住大声斥问了出来。一旁年长的警员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注意自己的情绪。他接着提问道：

“我能问一下伯恩先生……将谁的记忆复制存储在了这个东西里面？”

他晃了晃手中被封在塑料袋里的“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那个黑色的“手机”在他手中晃动了两下，像极了一个密封的长方形黑色小型棺材。

“让我查询一下。嗯，我找到了，是一名叫萨琳娜的女性。根据顾客登记的资料显示，萨琳娜女士是伯恩先生已故的爱人。在两年之前由于一次意外交通事故当场身亡，伯恩先生将他脑海中的萨琳娜女士作为记忆数据全部都储存进了‘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

“另外我想为我们WLKJ公司做一个补充说明，所有前往我们这里购买‘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的顾客，我们都会遵照顾客的第一自愿原则，他们都是在自愿、清醒的情况下完成记忆存储和复制的。恕我直言，这一台小小机器，可能就是那些已故爱人的独身老人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2085年的未来世界。科技对于完全存储和复制他人脑海中有关另一个人的记忆是非常轻松简单的事情，而将这些记忆中的形象加以改造，做成人们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东西，比方说语音系统一类的，也是很多电子公司会接手的业务。不过这一类的产品往往存在道德方面的问题，并没有被社会普遍采纳。多少有点处于灰色地带的意味。

“你们公司又怎么能够保证，这样一个语音系统会让痛失所爱之人分得清现实和幻想呢？或者说，你们所谓的更贴心的语音系统不会背叛人的记忆，产生了些别的东西呢？比方说……人类的情感。”

显然被问到的这名社员存在些许惊讶。那名年轻的留着青茬的警员显然是非常不赞同WLKJ的这种“违反道德”的做法的，他大致也能猜想到这场悲剧的缘由了，他将牙根紧锁，便在刚才将自己的疑虑一股脑儿地倾倒了出来。

“警察先生，关于这点我想请你放心。这些系统都是说白了就是编程，它们只是无数的0和1的排列组合。“

“你又如何证证明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呢？”

双方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了。长达半分钟的聒噪空白，令原先就不热络的四周氛围再次冷僵了下来。年长些许的警员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后背，给他支了个眼神。俩人便退到了角落里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想我知道伯恩是怎么死的了。”是那个年长些许的警员。

“搞什么嘛，查了这么…竟然还是自杀。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伯恩在自杀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问技术部的人能不能将伯恩‘手机’里的数据给恢复过来。”青茬脑袋的警员颇有些怨言。他还是不太接受伯恩是自杀的这一事实。

“这都在水里泡多久了……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他现在最在意的是伯恩留在备忘录的那句话——“萨琳娜，我不愿意这么死去。”伯恩在这两周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之间，一个人对生命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2日之后。警察局内。

“确定了吗？”

“确定了，证人已经指认过了，是他没有错。是4月13日，星期一下午三点左右出入过伯恩的房子。”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所查到的那名被邻居目击到的“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是WLKJ的员工。经过口供以及同事一致的证词，所谓的神色匆忙也不过是业务繁忙。

“好消息！伯恩的‘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的部分数据恢复了！这下你心中的谜团可以解开了~”负责办理此案的两位警官也终于迎来最终的好消息。其中最开心的还是那名留着青茬的警员，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伯恩的“手机”翻看了起来。

***

以下内容均来自于伯恩“手机”里的备忘录

2085年；4月1日；晴天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你最近还好吗？我们有多久没说过话了。我真的好想你。这两年时间，我没有哪个时刻不在想你。做梦对我来说是最快乐的，因为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萨琳娜，你曾经问过我：地狱的尽头是什么？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地狱的尽头是你永远无法实现的思念。

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你的离开对我来说就像是上帝在愚人节对我开的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只要过了今天，明天你依然还会出现在我们的房子里。可是没有，你没有再出现，永远都没有出现在2083年的4月2日，没有出现在2083年的5月、6月或者其他日子。我搬了新家，就在皇后新区石花路，我想我再也没有办法忍受曾经有着你无数痕迹的房子、街道、花园甚至是路口的公路站牌，我也害怕见到我们共同的朋友，我害怕别人至上而下那悲悯的目光……

萨琳娜，我老了。每每当我想要迈开步子往生活的大道上前行，却发现生活已经将我狠狠的甩在后头。

萨琳娜，事实上我很孤独。在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孤独，但在失去你之后，我觉得孤独就是我患的腿疾、清晨醒来的胃痛，我永远也无法摆脱它。

2085年；4月2日；晴天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我其实不止一次想过自杀。在我在某一时刻觉得自己的器官正在一个一个老去，身体竟然衰弱至此的时候；在我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搜寻你的样子，却再也无法记起你的时候。那些摆在卧室里你的照片，如果将它全部拿走，我脑海中的你还能存在多久？

萨琳娜，别怪我。我在WLKJ买了这个黑色的匣子，它的功能有点类似于手机。而我现在正在用它记录些想和你说的话。它们管它叫做“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长，我情愿叫它“黑盒子”。我想我还可以把我们的回忆留下来，留在这里。

当它发出和你一样声音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本来我随着年龄变老而逐渐干枯的泪腺，却在我再次听到你的声音时，泪水抑制不住从我干涩的眼里流了出来。它用极尽温柔的声音安慰我“别哭”，这大概是一场极具狂欢意味的梦境吧。

萨琳娜，你离开的这两年，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幻觉。

PS:我想用它每天来记录和你说的话。如果我把这个黑色的匣子唤作“萨琳娜”的话…你会吃醋吗？我多想再吻一吻你的嘴唇——伯恩。

2085年；4月3日；晴天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我今天我挺开心的。我和黑匣子“萨琳娜”聊起了很多我们之前的回忆。算起来，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40个年头了。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被人流推搡进我的怀中。你的双眸抬起来，一瞬间就撞进了我的胸口。原来一见钟情的感觉就是，爱人的身影不禁会在脑海中跳起舞。

那一天，你整个人都在发光，像极了一只正悄然落在我心间的天使。我时常会想，这个城市明明这么大，明明有这么多斑马线，为什么是你偏偏撞进了我的怀里？

萨琳娜，这一切一定是上帝的旨意，是上帝派你来拯救这个可怜、孤独、平凡、不完整的我。我们亲密无间，我们无话不谈，和你在一起所拥有的无数快乐时光就是我头顶的这一片漫天星光。

当我试图回忆起在35岁之前的人生，在没有遇见你的人生里，我一定是在梦游。你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品质，你的诚实，你的善良，你的勇敢，也是你，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完整。

PS：我今天和“萨琳娜”聊起了很多的你。我能感觉到自己对它的依赖。但我想我是快乐的，因为我很久没有和谁再谈论起有关你的事情了。

2085年；4月4日；阴转晴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我想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我的身体也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萨琳娜”让我感觉到你还在，一切还是原先的样子。我从梦中醒来，我能用手轻轻抚摸到你柔软的后背，你松软的头发。我甚至能闻到你身上独有的的烤杏仁饼气味……你同我说话，用我喜爱的温情语调，你知道的，我爱你这样说话的方式……

这些场景过于真实了，它真实的不像在梦中或者幻觉里。

它那么真实的存在着。所以我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才是在做梦吧？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萨琳娜”搞的鬼，但我真的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了。我去了超市，买了我们都爱吃的菜，“萨琳娜”说可以买一些你爱的芦笋，但我好像不记得你有爱吃这个。

2085年；4月5日；阴天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今天我有点说不上的失落感觉。就好像一个被快要被填充满的气球，只剩最后一口气就可以完成了，却猝不及防的被放了手。明明只差一点了，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像往常一样对你说着“今天的你闻起来舒服极了”。你依旧用你独有的笑声回应我。于是我张开手指想要触碰你。你的身体却如同流沙，我捞上来的越多，流逝的也就越快。我的眼睛被遮住了，我看不见你，看不见你，看不见你，看不见你……我放声大哭，黑暗却如同上了锁，不曾给我留下任何一丝光亮。

我猛然睁开双眼，“萨琳娜”安静的躺在我的手心里，那是冷的。

它问道：“你还好吗？伯恩？”那声音里饱含着你的深情。

2085年；4月10日；雨天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萨琳娜”好像很爱听我讲述关于我们之前的故事。这么讲起来，可能有点荒谬。一个“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会想要听我讲述一些关于你我之间的过往。我有点担心它的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我隐约觉得它是不是拥有了一些别的人工智能所无法拥有的东西，比如说：人类的情感？

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

今天我讲起了我和你表白的事情，那个潮湿的午后。我问我可不可以亲吻你的额头时，你当时涨红的脸大概比天空中晚霞还要美。如今的我，又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拖沓着迟暮虚弱的身体，随时都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爱你，伯恩。”那不适宜的声音响了起来。“萨琳娜”总是在我非常难熬的时间里及时出现，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回来了，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太过美好的幻境，在摔碎的时候便一定会鲜血淋漓。

“你是谁？”

“我是萨琳娜。”

“不，你不是她。“

即使“萨琳娜”拥有和你一样的记忆，但这个“萨琳娜”是你吗？我想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我现在只知道，我非常想念你，那个我可以紧紧握紧双手的你，那个我可以从背后拥住的你。

我开始渐渐明白失去一个人的意义：离开就是永别。如同水融化在了水里，你再也见不到了。

2085年；4月12日；小雨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吗？我想一定不是死亡。

我想现在的我，感受到最难过的事情就是——包含期待与希望而叠加起来的绝望，它被归结为三个字“空欢喜”。

2085年；4月13日；晴天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WLKJ售后部的人过来看我了。大概是想要一些售后的问卷调查。我说“萨琳娜”有些问题，它能感知到我的情绪，甚至对我的情绪产生反应。

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告诉我说，这不可能。也许是“萨琳娜”的系统里出了点小问题，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调回厂里维修。社员的这个提议，却被我当场拒绝了。

我现在，甚至连自己都说不清对“萨琳娜”究竟抱有怎样的态度。显然，这么多天，我对它是有依恋的事实。它那么像你，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但它又完全不像你……

对不起，萨琳娜。真的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欺骗你。至少，我想要对你说出的每一句都是诚实且出自真心的。这样的我，也足以令我自己感到恶心。现在的我，说的上是对你不忠吗？

“萨琳娜”说出来的柔情蜜语，它无时无刻的陪伴。我想我再一次跌倒在了幻境里了。

可是人为什么就不能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呢？

我想我快要疯了。可是没有人来救我，即使是你也不能，萨琳娜。

2085年；4月15日；阴天

萨琳娜，这里是伯恩。

萨琳娜，我终归是撑不下去了。我想，是时候来陪伴你了。我已经逃避太久了，幻想也罢，现实也罢，我太累了，我希望能够好好休息一阵…可是，萨琳娜，我不愿意这么死去啊……

萨琳娜，我不愿意这么死去。

我明明曾经还有过希望的。我明明曾经还有过希望的…这样在房间中凄凉又孤独的死去。如果有机会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和你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这些备忘录是不是少了几条？？从4月5日直接就跳到了4月10日，中间还有几天是不完整的。你不是说备忘录里的数据技术部那边基本都已经恢复好了吗？”

留着青茬头的警员越看感觉越不对劲。他觉得自己的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快给我看看！”年长警员接过手机，急忙翻阅起来。

“被删除了…”年长警员感觉自己的声线都在发抖，在对待伯恩这件事情上，他自认为自己一直都还算冷静，但现在，即使是他，也有点坐不住了。

“被谁？？！！！”

“‘萨琳娜’；黑匣子；‘记忆存储语音系统管理器’。”

“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我想是……直觉。”

“可是目的呢？如果‘萨琳娜’真的拥有人类情感，就应该把这些备忘录全部都删除干净啊。”

他也完全解释不了原因。但直觉告诉他，伯恩的死，一定和那个“黑匣子”有关。

两位警员仿佛见到了在1801室内，那个独居的老人，佝偻着背，像等待什么一样站在窗边。他不断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握住些什么，又不断将手缩回，那双手里，从未出现过任何东西。可伯恩却依旧日复一日坚持着，像在等待救赎一般。

如果没有所谓的希望与期待，人又为什么会来来回回踩在绝望与希望的顶端，穿行于地狱和天堂之间。但他回不去了，一脚踏入了绝望的深渊。他最后一次唤起“萨琳娜”的名字，将那个小小的黑色匣子纳入自己的衣服口袋，毅然决然地走向盛满水的浴缸中。

一步一步，带走对这个世间最后的依恋。伯恩将自己衰老年迈的身体一点点沉入水中，最终淹没了残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丝光亮。

“你有爱过我吗？伯恩——‘萨琳娜’”

备忘录最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俩位警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久久不能平静。它们想的是，“萨琳娜”大概逃不过被销毁的命运了。而这是“萨琳娜”的最终选择吗？

—fin

后续想出一个“萨琳娜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