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我

我的妈妈，和小镇上的许多女人都不一样，镇上妇女圈的流行发色、流行穿着换了一拨又一拨，而她依然是几十年来不变的黑头发，黝黑的皮肤和一身素净的衣服。

妈妈的皮肤是她每天早晨出门带车晒黑的，她要把这些装满货物的车准确地带到卸货点去，因为司机都没有她熟悉这些周边小村，细到每一户人家。

记忆中妈妈和我一起待过的日子很少，每天早上我起床她就已经出门了，而我晚上下课回来，她又忙着家务，上上下下，能交流的时间并不多。

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陪我去配眼镜。初二那年，我看不清黑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记得那天下午，她突然出现在我的教室里，要帮我请假去配眼镜。办公室里，从她俯着身和老师说明情况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她风尘仆仆地从家里出来，急忙坐上公交，又脚步飞快赶来学校的画面。

配眼镜的时候，我被医生那句“度数怎么一下子那么深呢”给吓哭了，就像突然一个人闯进了没有出口的黑巷子。记得妈妈那时用她那双满是茧子的手握住我的手，轻轻说了声“没关系的”，我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才突然依附到了什么，不那么恐惧。

全球顶尖摄影的微博

小的时候，时常羡慕我一个玩伴，她的妈妈每天晚上都会帮她选好第二天的衣服，她也经常坐在她妈妈那架缝衣车旁写作业，而她妈妈就在那边上做些针线活，两人时常都可以说话。而我的妈妈陪我做过的事情甚少，她没有帮我选过衣服，没有给我织过毛衣，也从来不会夸我是一个好看的女孩。在很多岁以前，我都是奶奶身边一个灰头灰脸的，如果不是看头发肯定会被认为是男孩子的一个小女孩。

记得小学的时候，那时大概一年级。有一天我下课回家，妈妈居然在家煮饭了。那天我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长袖，背着爸爸买的超人书包跨进家门，妈妈就从厨房出来了。她用两只手分别放到我的腋下，把我抱起来，放到旁边的一张长桌上，脱下我的书包，把我转了一圈，就看到我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去的一块透明胶布，一边拿下来一边无奈笑着说“怎么搞得脏兮兮的”。

然后在第二天下课的时候，我又故意在衣服上沾了块胶布，只是那天下课回家妈妈并没有过来抱我，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我故意贴上去的胶布。那大概是她最近一次抱我吧。很奇怪，明明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我却记得那么清楚。

不记得什么时候看到的一篇文章，是说一个小女孩在一个台风天气的停电夜晚里，拿着一只蜡烛走来走去被妈妈称赞像小天使，而在往后很久的日子里她都念叨着，怎么还不打台风。而被自己的妈妈教训说“打台风会毁掉很多屋子、树木，为什么你要喜欢这样的恶劣天气呢？”，后来这个小女孩再也没说过喜欢台风了。

我想我记得我那个故事的原因，也是因为后来看到这个小故事吧，又再一次把这些烙印进自己的内心，她和我如出一辙的顽劣外表下，只不过想得到多一点关注，在那个时候的心情里，大概只有自己，无关乎世界。

全球顶尖摄影的微博

现在，我早已可以自己去配眼镜了，对深得要紧的度数也只是震惊一下。也会自己搭配衣服了，还学了一点点化妆技巧，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书，也会为了去喜欢的地方看看而积极攒钱了。我想我在慢慢地，在这条人生路上摸索，慢慢长成妈妈会期许的样子。

家里，有张老照片，妈妈那时候还在小学教书，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了一件衬衫和一条高腰牛仔裤，在一棵树下笑得风华正茂的样子，她曾经也是个年轻漂亮的骄傲人儿呀！等我长好了，等她老了，我想回到她身边，给她买口红，选裙子。就像我曾想要她陪伴我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