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大王,你看,狼烟闭了汉月。
少年策马,万里恢弘,顷刻间风卷云残,年少时的你,早已锋芒毕露,你力举千斤重鼎之时,曾令多少英雄豪杰自叹不如,也许,只有你才配得上“霸王”这个威名。
你听说,陈胜吴广的起义军战无不胜,遂与叔父揭竿而起。只是,陈吴败绩,你却不甘命运。天下苦秦久矣,改朝换代绝非你的一己私欲。聚众江东,只是你没想到,他亦帅兵来投。拥立楚怀王,你与他二人皆封侯拜相——你是长安,他为武安。
马轻嘶,枪微鸣,白缨染成了红缨,枪尖还凝着一滴璀璨的血滴,策马立足,周围笼罩着一团血气。你们戮力,一路攻城拔寨,势不可挡。潜渊之龙,必将遨游于九天之上。
而后,你与他兵分两路——你北上救赵,他西行伐秦。“先入城破咸阳者王之”,这是你们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约定。
大王,大王,你看,汉月染了楚垣。
然而,他先到了。可是你不甘心,目有重瞳子,那是天生的帝王之相,也许,除了你无人该取嬴氏而代之。
他入咸阳,约法三章;你入咸阳,烧杀抢掠。咸阳城因你的到来,民不聊生。手起刀落,你们的铠甲上沾了多少无辜的鲜血,多少清白的女孩被你关进自己的铜雀台,多少奇珍异宝被你运往属于你的江东。还有那歌台暖响、舞殿冷袖的阿房宫,也被你付之一炬。
匹夫之勇!
可他们杀了你的叔父,你要让大秦帝国血债血偿。
鸿门飨宴,推杯换盏之间杀机四起。当真的要向与子同袍的他举起屠刀时,你突然犹豫了。亚父腰间的玉珏反射了太凄冷的光,你不忍直视。终于,他逃之夭夭。“竖子不足与谋!”亚父亦拂袖而去。
妇人之仁!
大王,大王,你看,楚垣断了炊烟。
不可避免地,你与他反戈相向。零落的梅花,被马蹄溅起一地的叹息。你赢过,亦输过,兵家事不期。可现在,你彻彻底底地输了。
幽幽深夜,凄凄楚歌,星辰寥落。你抿了一口美人敬的酒,皱了皱眉,眼神迷醉成了一潭秋水。你顺势拥她入怀,没有细想今夜的酒为何如此断肠。
你没注意到她隐在添了香的红袖中的剑锋,纤纤细指快要握碎镶了玉的剑柄。她怕汉兵侵略,怕国破家亡,怕看到你一无所有之后的失望,更怕独她而怜的你因她后顾。
她下定了决心,一道寒光划过,美人如一只扑火的蝴蝶,碎成一地的灰,坠落在黄泉之烁。温柔的颈血蜿蜒在你的手上、肩上、脸上。玉山倾倒难再扶!
此一刻,肝肠寸断,一无所有!昨宵今夕,明朝何夕?虞兮虞兮,奈若何痴?
乌江的水无力地拍打着江岸,仿佛明白此处注定成了汉家陵阙。你绝望地回头,最后一次同汉军厮杀。你知赢不了,却不愿就此认输。你的每一个刀下亡魂,都是在祭奠迟暮的美人。
你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时候,横剑一挥,生命之松瞬间枯槁成萧瑟秋风中的悲壮。那伟岸的英姿掠过滴血残阳,乌江悲鸣,苍穹黯然。
他成了帝王,也罢,也罢。
你成了英雄,亦可,亦可。
大王,大王,你看,炊烟散了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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