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顾我，复我
陌离是个坏孩子，一个成绩好的坏孩子，变成一个成绩差的坏孩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也记不得了。好像是爸妈生下妹妹的时候，又好像是爸妈带上妹妹却丢下她的时候，好像是他们时隔九年才回来的时候，好像是妈妈恨她的时候，好像是爸爸打牌不管她的时候。这些好像是她变成坏孩子的开始吧。 陌离讨厌她的妈妈。为什么一回来后，就说着奶奶的不好，一直到现在，奶奶可是养了她九年啊，虽然奶奶也会发脾气，但奶奶会陪她看电视剧，会陪她做作业到深夜，这些，妈妈都未曾做到过。为什么要一直念叨着她打工生活的地方有多好，为什呢说不想回来，“妈妈，这里不是有我吗？难道你不想回来陪我吗？” 陌离蜷缩在房间的墙角，抽抽搭搭的哭了。 陌离害怕妈妈。那个冬天的晚上，陌离抱着几个月大的弟弟，她一只手空出来去开门，她的另外一只小手承受不住弟弟的重量，弟弟从她手间掉了下去，她大叫一声，在弟弟要着地的瞬间用她的双手拽住了他的腿，但弟弟的头落在了地上，妈妈看到后，马山把弟弟抱起来。 “哇、哇、哇”弟弟大声的哭，他的眼泪浸湿了他那小小的脸庞，“喔喔喔，宝宝不哭了，不哭了，妈妈摸一下，不疼了、不疼了。”妈妈一边安慰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她，她浑身在颤抖，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小孩。 “你是怎么搞的，弟弟都抱不好！”妈妈冲她吼着，“你看你刚才，弟弟才这么大，要是脖子扭到了怎么办！”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声音小小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爸爸听到动静后来了，他看向妈妈，问：“怎么回事儿？”妈妈不说话，用眼睛狠狠瞪着她，他看向她，“我没抱稳弟弟，让他掉下来了。”她哽咽着说完，就冲出门外。“又没说你，你哭什么嘛。”爸爸从后面跟来，轻声细语地跟她说，“妈妈刚才恨我，她在恨我。”陌离说到这儿，哭声更大了，“哎呀，别哭了、别哭了，没事的，快回屋里去，别站在这了，怪冷的。”爸爸用手拉着她走，她却不一动不动。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不时向她袭来，惨白的月光下，她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瑟瑟发抖，手脚都冻僵了。她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不知道她是如何睡着的，但她始终都不会忘记妈妈的眼神，那充满怨恨的眼神 。 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她怕自己做不好，她怕妈妈的苛责，更害怕妈妈的漠视，可无论她怎么做，妈妈从没赞赏过她，妈妈只会在她犯错误时，狠狠批评她。 妈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呢？
陌离就在那年，学习成绩往上涨，她想让妈妈奖赏自己，只为那一声“加油”。 她因此收获了老师的青睐、同学的赞赏，她曾经讨厌老师，没有要好的玩伴，这些都在她成绩上升后改变了。 在她眼里，妈妈并没有变化。每早餐喝一瓶牛奶，午餐是学校免费的，下午就回家了，每周的生活费任然是5元，妈妈任然是那么严厉，她不敢在向妈妈要多的钱，她怕妈妈又吼她，她怕自己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怎么了，我不要！我不穿！”她和母亲吵起来了，那个胆小的她学会反抗母亲了，因为她进了初中，看着这个新鲜的学校，同学们都穿着时髦的衣服，她嫌弃母亲给自己买的衣服。小学时的“妈妈”，现在也都变了，随时都是一声“妈”。
家中开的小型宾馆在假期越来越忙了。陌离的假期很少是休息好的，别人在家玩的时候，她在家擦桌子、扫地、洗碗，别人早早进入梦乡时，她还在和母亲打扫卫生，看着这些来来往往旅游的人，看着他们享受地花钱，看着和她同龄的女孩比她高、比她漂亮，她心中暗下决定，自己将来一定也要过上这样的生活，不要像父母这样为钱所迫，这样累、这样苦。
初中的她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差，高中的她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差。初中，父亲打她，母亲骂她没良心；高中，她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了，却和母亲时常吵架、冷战。 在多少次轻声细语的谈心，在多少次父亲被她气后一反常态，改正自己的缺点，在她无数次失声痛哭后，她明白了父亲的一番苦心，知道支撑这个家庭是多么辛苦，她开始改变自己。 每次回来都给弟妹带零食吃，对弟妹少了恶语相向，多了和他们的嬉闹；少了平时的粗暴脾气，多了一份隐忍；少了以前的稚气，多了一份成长。父亲欣慰的笑了，父亲向她感慨她的变化，她看着父亲的笑容，憨态可掬，却格外令人心酸。 有些东西有了，有些东西又丢了。从前会早早地起床，而不是现在赖在床上玩手机，以前会积极认真地帮母亲打扫卫生、煮饭洗碗，而现在完成了作业就成天抱着手机，成为“低头族”的一员、“手机迷”患者，刷QQ、微信、微博，熬夜到2点看影视剧已成为她的日常，她的好的眼睛也丢了。 都说越长大越成熟，可陌离是越长大越幼稚。看着父母给弟妹夹菜，她心生不满，她的母亲总是说着“要让弟弟妹妹”这句话，却没想过要给她同一份关爱。看着弟弟妹妹有零食吃，她暗自忧伤。 曾经的认真生活的态度没了，勤快没了，理解父母的心没了，那颗单纯的心，无忧无虑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懒惰，叛逆，忧愁，“越长大越孤单” ，看来这句话，陌离真正的体味到了。 还有，她曾经的上进心也消失了，她的勤奋刻苦都滚蛋了，她的纤瘦的身材没了，高中的她无知、迷茫，她成绩差，满脸痘痘，她长胖了。 父母的期望，她辜负了。她没脸面对他们，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她心中愧疚、难受，她冲他们发火，心中求着他们不要对自己这样好！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父母就给，看到她攒的钱，母亲被感动的热泪盈眶，看到她改变，父亲掏心掏肺的高心。陌离在一天突然明白了“亲人”的含义，她挥洒这泪水，对父母他们说着：“对不起！”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
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诗经·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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