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医院

昨天晚上看了《皮囊》里残疾的那一篇故事，真的止不住的哭。它让我想起了我的外公，他们都是可爱的老人。

小时候，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爸爸妈妈白天都要上班，所以几乎是外公外婆把我带大的。印象深刻的是，外公每天会送我去幼儿园，有一天，我在水坑里发现了20元的纸币，当时坐在外公自行车后面的小座椅上，十分激动地和他说“爹爹爹爹，钱”，明明也没什么值得说来说去的事情，但他总是会和他那些战友朋友们骄傲地说“我外孙女，眼可尖了，离多远的都能看到地上的钱”。嘿嘿，其实我可能不是眼尖，就是单纯的喜欢钱。

还是那个自行车的后座，当时发烧烧到40度，他去学校接我，我把小手放在他的后背上，他会故作夸张的的说“诶呦诶呦，璇子的手都烫到爹爹了，要熟了”，因为不舒服，所以不太开心，他在逗我笑呢。

我现在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是眼里含着泪，嘴角挂着笑的，回忆起来，像冬日的阳光，好温暖。

那时候只有外婆房间里有电视，在电视的左前方有一个黑色的小转椅，记忆里的外公，每天晚上七点，一定是坐在那里守着新闻联播。至于其他时候，他想看也没办法看，因为他抢不过外婆，更是会败在我的撒泼打滚下。每次他都好无奈地笑笑，摇摇头，出门转悠去了。

童年的回忆，很多，但也很碎，那么多碎片里，总有几个场景画面，刻在心上，一想到，便是抑制不住的快乐。

后来的记忆就是外公生病了，糖尿病，还引发了其他脑血管疾病。在一次脑梗中，外公的左半边身体没有那么灵活了，开始变得僵硬，像《皮囊》里那个父亲一样。不过，外公依旧是每天笑呵呵的，他的生活依旧没有变化，至少看起来是那样。

一直以来，我从来不会想那么多，但看完那篇文章后，突然想到，一个四肢灵活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只有半边身体是可以轻松的动的，我没办法去感同身受，但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适应过程，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可是，外公每次都是乐呵呵的，笑容好像永远不会从他的脸上消失，我渐渐明白，那笑容是在说“我很好，别担心，这都是小事情”。

我上初中以后，就变成爸爸接送我上下学了。而外公每天早上会起得很早，去给我买各种吃的，什么包子，油条，鸡蛋饼，手抓饼啊，啥都有，轮番买，其实，每天早上外婆都会给我做早饭的，也不知道外公是怎么察觉到我吃腻了的（因为外婆每天都做差不多的东西），这才开始给我出去买我爱吃的。那时候，妈妈还总是说他老给外孙女买外面这些东西，哪里有家里弄的好吃。外公总是笑着地看着我“咱家大胖丫头觉得好吃就行，外公明天给你买大笼包还是小笼包呢？”嘿嘿嘿，瞧我这个可爱的外公。

除了这些，他还特别热衷于捣鼓他的那些宝贝———一些电焊之类的工具。生病以后啊，他就自己给自己焊了一辆代步车，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四个轱辘，一个大顶棚，还装了一块电瓶呢。于是乎，这个心灵手巧的小老头每天都要开车出去转一圈，不然这一天过的都会不舒坦。街坊领居总是会看到一辆红色的小车，穿梭在大街小巷，大家都在乐呵呵地生活啊。

果然是个乐天派老头，可会适应生活了呢。

乐观可以影响身边的人，让他们放心，开心，快乐，却影响不了生命的流逝。

再后来，我去了外地念高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我还能清楚地记得是高二寒假补课之前的月假。

那一天，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回家，我们先到的我家。

那一天，天气非常好，蓝天白云，还有灿烂的阳光，外公坐在沙发上，光亮衬得他像个天使一样，天使笑着对我说“终于到家了，吃饭去喽，有你最爱吃的烧鸡”。

那一天，妈妈在单位加班，没回来吃午饭。

那一天，我们其乐融融的坐在餐桌旁，等着外婆把所有东西弄好。

突然，一切都戛然而止。

妈妈接到了一通电话，我打的电话，外公突然被东西噎住了，送医院去了。

当时的场景很混乱，一直记忆犹新。所有人都很慌乱，我手抖着摁120，又匆匆忙忙地下楼等着救护车，爸爸连忙帮外公顺气，外婆在一旁帮着拍打后背。只有年纪尚小的弟弟，一脸茫然的坐在餐桌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这么慌慌张张。

医护人员把外公抬下楼时，我第一次听到了外婆的哭声，一生没有留过几次眼泪的外婆，总是对外公嗓门很大的外婆。几十年的相互陪伴，一起生活，互相包容着对方的脾气与性格。虽然一直以来，外婆都是一个强势的样子，但其实，这个家的节奏一直是他们俩之间的配合才能进行得如此和谐，小事上，女强男弱，大事上，男强女弱。我想，这应该是一对夫妻之间的最恰到好处的默契吧。

那时，他们都去了医院，而我得留下来照顾年龄还小的弟弟。他在屋里看着熊出没，我在外面忐忑不安。我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医疗剧，告诉自己，没问题，这是小事，医生做个手术肯定就好了。

但其实，生活和电视剧哪能一样呢？电视剧里发生了什么，都是可预测的，都是会好的。而生活的残酷，永远不会让你猜到。

不久后，我接到了外公走了的电话。当时还不相信，确认了好几遍。不就是吃东西噎到了吗？怎么可能就能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哭了好久，进屋问弟弟，如果你再也见不到外公了，你难不难过啊？他还是一脸茫然，伸手擦擦我的眼泪，指指电视上的欢声笑语，他想让我别哭了。“永远见不到”的意义太沉重了，他小小的心灵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意义。小朋友的思想很简单纯粹，他们没有死亡的概念。

之后我们去扫墓的时候，他问道：

我们去哪里？

去看外公啊。

外公又去医院了吗？

……

嗯，是的，外公在天堂医院呢。

老天爷是我们生活这场戏唯一的看客，有时候，确实也是个不太好的看客，心情也没个定数，心情不好了，寂寞了，就想找可爱的人去陪陪他。

虽然我外公很可爱，但是我很难过。

葬礼那天很多老人说，外公走的不痛苦，蛮好的。他们说他活着，还得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一定是好事。

或许是有道理的吧。

那外公，你在天堂医院一定要开心啊！

别总舍不得这些那些的，天堂是不会亏待像你这么可爱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