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为牙所痛,隐隐痛,不停休,一边为衰老透露出迹象而感叹,一边又想起曾经发生在牙上的故事来。
有一段是在我成年后,不断被父母提及的。那是个夏天,我还在三四岁的光景,和父亲躲在蚊帐里纳凉,他躺着,举着报纸观看,我在一边闲极无聊,把玩家里的一块鹅卵石。
那个时候的人家,家里多少收着一些雨花石,自家也不例外,而且据父亲回忆,那些石头是他从雨花台后山挖回来的(那时的我竟然都信了),鹅黄的,翠绿的,斑红的,还有橙白相间的,现在记起来,感觉像极了木星或火星的纹理,泡在水仙花盆里,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也许是多出来这么一块大了些的鹅卵石,放不进花盆,又被嫌丑,就被我拿来把玩。无聊中,我开始往上抛这块石头,欣赏它下落的各种姿势(鬼知道小孩子会做什么把戏)。抛了几次,父亲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可能觉得不妥,说了声,“别扔了,小心砸着。。”,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反应过来时,嘴里已经是鲜血淋漓。
后面发生的已然记不清,结果是父亲的一颗下门牙只剩下半截,经年累月,还会因为阴天下雨隐隐作疼。慢慢地,这一小时候的祸事,变成了家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恐怕个中酸楚,只有父亲自己晓得了。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曾想多年后我的牙,也未能逃脱得了它的宿命。
那是大一的暑假,傍晚时分,晚饭刚完,高三死党大宝一反常态来家中找我,说要一道去家住县医院的班主任家。要知道他几乎从不会主动去别人家玩耍,他的家倒是我们死党聚会的场所。
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那天的一切都散发诡异的味道来,太阳已经落下,空气中灰蒙蒙的,像极了梦境。鬼使神差,我跟他并肩骑往县医院。
我跟他一边聊着新上大学的见闻,一边快速骑行,刚刚经过医院的大门,突然地,我对车把失去了控制,头部像是被重重击了一下,瞬间眼前火星四溅,有意识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地上,自行车歪倒在我的身后。嘴里是咸的,奇怪,摸一下脸,原来是血。疼痛的感觉这才上来,很疼,脸疼,鼻子疼,牙也疼,血还在流,止不住。
大宝骑出去一段,才发现我没跟上,回头见我颓坐在地上,赶紧下车跑回来看究竟。
“你脸上都是血啊!”
(妈的,我当然知道。明显他也慌了。)
“快拉我起来去医院。”
起不来,身上也疼,各种痛感都来了。愣了好一会,他才扶着我,一瘸一拐走进了医院。
急诊室的灯光很昏暗,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柜子,一个值班的白大褂医生,我的疼痛让这一切依旧梦境一般。急诊的大夫处理不来太多的问题,简单的包扎完就把我打发了,让第二天再来医院仔细查验。
大宝送我回家,那副尊容自然把家人也吓了一跳,自己也疼痛地呻吟了一夜。
第二天,父亲带我先是去医院仔细查验了伤口,脸上若干擦伤倒是无碍,鼻梁略有歪斜,最惨的是牙,一颗上门牙摔断半截,几颗同伴松动。处理完该处理的伤,父亲带我回到昨晚的车祸现场,我似乎有一种指认罪魁凶手的快意。
可是没想到,那个害我摔断半截门牙的,竟然是一个没盖紧的地井!铸铁的井盖,没完全盖严实,漏出一条缝隙来,而我的车轮正好行经,陷了进去。自行车像是被紧急刹住了,而我的身体由于巨大的惯性往前摔了出去,脸朝下,硬生生地杵在地上。甚至是不是还滑行了一段,就不得而知了。
井盖上的字表明这是个电井,父亲带我先去了县供电局,后又现场确认是邮电局的井,又再去了邮电局。在那里,父亲见到了熟稔的朋友,恐怕也是这层关系,他们承认了是工作疏忽,同意赔偿几千块钱的医药费用。具体也已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脸上贴着纱布,嘴里酸痛,听父亲在跟朋友描述惨烈,心下悲怆。
这几千块钱,开学后被我带回北京,买了人生第一台电脑,自此在这个行当渐行渐远。这事情后来多年也被父母反复提及,说他们那会正在犯愁,没钱给我买电脑,谁知就来了这笔。
可谓人之旦夕,焉知祸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