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因病去世。享年52岁。
我去妹妹家祭奠妹夫的时候看见我九十多岁的大姨站在离我妹妹家大门口不远的地方,她在捡杨树叶子玩。
她是我母亲的姐姐,比我母亲大三岁。我母亲离开我们快三年了。
大姨却浑然不知。有时候睡觉到半夜,还会起床,说是要跑着去我家看望我母亲。陪着她在一边睡觉的姨哥好说歹说劝着她睡了,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啥都不记得了。
几年前她小脑萎缩,后来渐渐地除了儿女,谁都不认得了。
今天遇到我,她上来就问:你啥时候来的。
我大脑里立马觉得她是正常思维,叫了她一声大姨,就想哭,因为我看见她就想起了我的母亲;还因为她是我妹妹的媒人,她家和我妹妹家只隔了一条河;如今妹夫和我们阴阳两隔,我的大姨却因为小脑萎缩而表现得不悲不喜。她看着披麻戴孝的我的外甥领着他的五岁的儿子在大门前进进出出迎客送客,她没有任何反应。
她儿媳妇指着我问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大姨接着就说,谁知道她是哪国的。
然后和众人一起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她还是捡她的杨树叶子。
我却笑不出来。
我大姨15岁就嫁给我大姨夫;开启生儿育女的模式。近二十年一共给大姨夫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婆婆是老牌地主婆,有抽水烟的爱好,大姨嫁过去以后,就开始给婆婆专门点烟,躺在床上的老婆子看大姨不顺眼就用铜制的烟袋锅子砸大姨的头,时常打得大姨头破血流,大姨抱着流血的头躲在桌子底下哭。有时候去姥姥家,姥姥会问到这个事,然后跑到她婆婆家质问,那个老婆子却从不承认自己做了坏事,从来都是说在教育我大姨做事;大姨个子矮,每一次都要踩着凳子给躺在床上的婆子点烟;点完烟不让我大姨走,躺在床上抽烟的婆婆过足了烟瘾就伸过长长的眼袋锅子砸我大姨的头,我时常想,也许我姨陪婆婆享受抽烟的时候,她犯困了。恶婆子立马就打人。
后来我上学的时候,我看到那个恶婆子坐在大门口用手在额前搭起个凉棚,装着不认识我,说:这是谁啊,我的眼看不准。
我也装着不认识她从她身边走过。随口就说一句:我不认识你。
这几十年陪伴她婆婆的生是我大姨的噩梦。特别是我大姨夫去世之后,我大姨给六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然后要看孙子,最后还要赡养恶婆婆。
我大姨受的苦难太多。因为小脑萎缩把以前的苦难都忘记了。其实这倒是一件好事。现在的大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走到街上就和人聊天;聊了半天,人家问她一句:我是谁。我大姨就说,管你是谁。
大姨连吃过饭都忘记了,唯独没有忘记场戏。她唱穆桂英挂帅、唱花木兰从军,依然有板有眼、字句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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