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绪已经枯竭。
当我想在朋友圈发点什么感慨时,却无话可说。
这就是老男人的象征吗?我们朋友圈有各种爆炸新闻、富有洞察力的观点、有助于工作的文章,唯独没有自己的情绪。
想想,我们多久没发朋友圈了?
甚至,我们尽量避免在朋友圈转发文章,担心转发也会暴露自己。
年纪还小一点的时候,我们更喜欢直言不讳,不平则鸣,放肆倾泻情绪。为了在朋友圈骂人,我们会把朋友分类,把被骂对象列入不可见的那群人。年纪稍大一点的时候,我们学会了幽默,更低调的吐槽,尝试将浓烈的情绪伪装成不经意的一两句话,期待「懂得入」。
可现在年纪已经大到,万般情绪,却无需倾诉的地步。
难道,要将所有一言难尽,一饮而尽?
瞧,本来是想写篇自己情绪的小文,一落笔,又成了文章,为公众而写的文章。
这是一个公众写作的年代,当每个人都变成自媒体时,我们每一次动笔,都是为了我们心目中的读者。我们提供信息、提供观点、提供笑点,我们努力猜测读者、迎合读者、逗乐读者。
有万千的自媒体,出产千万的文章,却极少有流露出自己真实的小情绪。强如咪蒙,微信粉丝已积攒百万,她想,现在总可以不迎合读者,有资格写点自己的东西了吧?但阅读量直线下降,一篇文章后,她便断了这份念想。所以,当读到和菜头的文章时,我分外惊喜,嬉笑怒骂,随性而至,这是一个自由写字的灵魂。
我们日夜不停写字,我们的内心已经封闭。
早在自媒体兴起之前,我已陷入这种困境,因为我是名文字工作者。在报社做记者时,一天我最多写了六七千字,写到脱力。但要写点自己时,却敲不动一个字。我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写的太多,所以丧失了写作的欲望。
其实早在大学时,我已写不出来关于自身的只言片语。那时候我是一名以学术为志向的法科生,以思辨为乐,以写论文为要务,花费两个月写篇两万字的晦涩论文。
可2015年,不做文字工作者这一年,在国企里极为闲静的一年,我依然没有提起笔来的欲望。我不断冷眼旁观、热情围观别人的故事,但自己的故事,不发一言。
2016年,我到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因为工作提起了笔。我和同事们探讨文章的写法,研究长短句搭配、悬念、起承转合、高潮。我又恢复了快枪手的身份,奥斯卡直播颁第一个奖时,我开始写影评,完稿时,直播还没有结束。
但我知道,我还是为公众而写,不是自己,不写自己。
上周六,我终于发现我要写点什么了,因为我无法回避年月,男人三十。这天去理发,看着白发一把把掉落,多了很情绪,原来还以为少年白头是件很酷的事情,那也真是少年人的想法,啊哈。
这晚上,我给母亲打了很长的电话,问她和父亲三十岁时的状况,那时候他们在广西大山里的小县城,开了家小店,生意不错。可母亲说,那是她的伤心地,因为后来全城陷入赌博狂潮,他们未能幸免。
我抱着电脑,在喜欢的咖啡馆安坐,想写下父辈的三十和我的三十。可坐到深夜十二点,电脑始终没有打开。
我经历的故事,浅唱低吟,可以写很多篇让人揪心的文章,可以拿下很多知乎感情类问题的高票答案。我曾经在朋友圈留下一些暗示,但我至今无法将暗示,复原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少年时,还没有故事,我写了一整抽屉的日记,从小学到高中。离开家乡去远方上大学时,我还特意点起大红蜡烛,将日记一本一本细细封印。
也许在封印日记的那一刻,我已封印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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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还没有故事,我写了一整抽屉的日记,从小学到高中。离开家乡去远方上大学时,我还特意点起大红蜡烛,将日记一本一本细细封印。
也许在封印日记的那一刻,我已封印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