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三年

        关于疫情的话题，我不止一次在写，也非常喜欢记录这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每次想起它来，总有很多恐惧，却又有不少回忆。而每一样，都是那么刻骨铭心，不可割舍。

        记忆中了解的灾难，是从奶奶那里听说的“伙食团”，妈妈说起的“唐山大地震”。伙食团我没经历过，只是后来每次割蕨草回家给猪、牛铺圈时，闻着蕨草淡淡的草香，奶奶时常会说：“伙食团时没饭吃，就去山上挖蕨根来做粑粑。那时闹饥荒没粮食吃，好多人长期吃蕨粑消化不良，就死了。”我就问奶奶说，蕨粑是什么，既然是粑粑，吃了怎么会死人，不会不会，奶奶骗人。奶奶就不再说了，一个人陷入幽幽的回忆中。妈妈说起唐山大地震时轻描淡写，我们只知道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可是这事离我太远，我只把它当着故事来听着。

      儿时的我，从大人们那里听到过“山摇地动”这个词。奶奶说，我们村子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森林覆盖着的。后来认识了玩具恐龙，我就无端的猜想，那时我们家后山是不是恐龙的出没地？直到2018年5月，这种山摇地动的感觉亲临我的身边，事后想起，常常心有余悸。

      那天是5月12日下午，吃过午饭后的我照常午睡。家里没人，睡梦中的我感觉席梦思床垫摇动得厉害。突然醒来，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当自己完全醒来后，听到餐厅的吊灯摇得叮叮当当响，饮水机也摇个不停。我慌忙爬起，顾不得穿鞋就往楼下跑。彼时，楼下喊声一片，大家都以为是黑心的房开商修建的商品房质量不过关，要倒了。也是那次，我知道什么是地震，也感觉到灾难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真正接触灾难是在2020年春节。2019年的除夕还没过完，紧张的气氛就从武汉蔓延开来了。整个春节期间，全国人民大封闭，都在践行“宅家就是为国做贡献”的口号。那时我们还住老式楼房，没有小区，只能整天宅在家里。那个春天，因为不能外出运动，除了研究吃，就是刷手机。为此，我收获了体重的飙升，也在惊恐的等待中，感受到了人间的大爱与真情。

      宅家几个月里，我们从网络上知道了武汉每天增加的新冠病例。武汉封城，各地也跟着盲目封城。没有办法的，控制不住，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国人措手不及，只得强制性的宅家不准外出，一刀切的情况随处可见。那个春天，所有的街道死寂孤冷，所有的鲜花不再灿烂。我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丈量自己家125平米的屋子，用脚步一遍遍的来回丈量着。除此之外，就是不厌其烦的观察阳台上唯一的一盆兰花，周而复始的拍摄那几朵盛开的花花。直到4月，地方性疫情稍微有点松动后，我们顾不得多想，匆匆出门。几个朋友邀约着去寻找那一场樱桃的盛会。九洞天的春天已经溽热，路边的茨木花格外芳香。一群压抑太久的男女老少，在春风里幸福的走着，在九洞天的暗河里放声歌唱。那时，疫情除了让我们惊恐，失去自由之外，离我们还是不近。

      在一次次的封城、限地域活动，或者停课宅家，外出一定要戴口罩、扫健康码行程码的日子里，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2020年的冬天。这个冬天，因为疫情再次高峰，国家宣布全面开放，彻底躺平。也是在这个冬天，疫情真正的来到了我们身边。记得是单位一个同事的母亲过世，学校数学组的去了，回来后不到十天，他们组有人在例行核酸筛查时出现了阳性，半夜三更就把他们那一群人秘密的封锁起来了。当我们得知这一消息时，又陆续的有几个人被封锁了。后来是班上有学生阳了，有个别班级停课了。后来，全校停课，人心惶惶。我自认为抵抗力好，免疫力强，暂时没着感染，就急急忙忙的逃往贵阳。我以为躲过最危险的生活圈子，就躲过了这场白色劫难。我是喜欢运动的人，病毒一般不会入侵，我自信着。记得那年流行性感冒，全办公室的同事都染上了，我却一直安然无恙。

      可是才到贵阳的第二天晚上，我就感觉全身不舒服，酸痛难受。开始时以为是坐在床上看书姿势不对扭着腰了，后来实在撑不住，只得吃药，蒙着被子大睡。可是那样的疼痛了得，无法啊，半夜痛得哭了几次。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以为坚不可摧的情缘有了裂痕。那天午后，他电话我，得知我阳了，就有点幸灾乐祸的，觉得我不在家待着，要匆忙去到外地，似有点自作自受的意思。于是，我们的矛盾升华了。那个冬天，我在异乡一待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们没有联系，彼此都赌气着，伤着心。他在家里的情况，我从没过问。我在异乡的生活，他也绝不提及。也是在这个冬天，因为疫情的全面放开，全国各地死了许多许多人，老年人居多。我们都担惊受怕着，不知道灾难哪天会降临到自己或者我们家人的身上。一天天的恐惧着。直到2023年春暖花开时，我们家七老八十岁的两个老人依然健康，我受伤的心才算有点平复。

      感情不在了，亲情还在，日子还得继续嘛！所以，即使2020年那个冬天很痛很痛，我依然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在回家前的一天，很久不修边幅的我买来了染发膏，让儿子替我遮盖着白发。我想，即使感情已经随疫情逝去，在回到他们面前时，我却不允许自己过于邋遢。于是，除夕那天早晨，买好了年货和给两位老人的礼品，我们回家……

      疫情啊，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匆匆而来时，势不可挡。匆匆而去后，无法挽留。

        今年是疫情消失的第一个冬天，健康码行程码早已成为记忆。甚至在一夜之间，所有关于新冠病毒的所有，都似乎逼迫着我们忘记，不想提及。包括我们家的那一堆N95，包括我们的感情，都已经冻结，冻结在2020年冬天那个不愿提及的角落。有几次在收拾屋子时，都想把柜子里的那些口罩丢弃了，却又犹豫着搁着。它们，正如我曾经的情、爱，想丢，不舍。留着，却再没心思触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