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喝茶

有友发喝茶之视频，几，壶，杯，饰，一应俱全，何其之雅也。

世间确实有雅人，我也曾认识几个。就喝茶而言，也是如此一应俱全的。也请我喝，先泡，泡而倒去不用，说是洗；再泡方斟，此斟方啄——不忙，还是先闻闻茶香，可茶动而鼻不动，可鼻动而茶不动，也可二者偕动；鼻势可各异，手势可万端，但无论如何运动，要一个要领不可违：慢。须慢条斯理——不慢就快，快就流于俗了。表情也需要有好的配合，既要微笑，又要笑得淡然，酒浓茶淡，非淡不能与茶配。既要笑得淡然，又要沉浸些许享受之意于其中；既须自己有笑意，还能让人看得出来——细想起来，正式的喝茶确是有着如此之多的难处的。而真正的难处在于，诸多的细节的表达，还要求自然而然。

我从未自然。

我最怕朋友叫我喝茶。如果在座的人多一个，这怕就多一分。朋友若说这茶几有何故事，我不是不可以假装在听；朋友若说这茶有何妙处，我也不是不可以不懂装懂。但我总怕露陷：这喝茶要碰杯吗？啄好还是饮好？那么小的杯子，一口干了还是只喝一小部分？如果一口干了，朋友势必频频来添，会不会有劳？会不会失礼？至于因闻而动，动而笑，笑而喝，还要求自然，那就更难了——我本俗人，俗而装雅，只有两个字：尴尬。

问题是，不装也得装。须知不是场合随你，而是你得去随场合。人在江湖，有些场合虽有心要避，也总有避之不及的时候，比如说，邂逅。

之所以不能自然，可能与我的穷苦农民的出生有关。在我牢固的印象里，水是用来解渴的，茶也是。虽然水多茶少，但也有茶的时候——一般是夏天，泡在一个大碗里，用小碗舀着喝。在我看来，喝茶即如此，如此即喝茶。

现如今条件好了，茶也喝过几种。在办公室泡的算雅的了，有表妹送的一个紫砂杯，与茶有了分雅配。在家则一个一千多毫升的保温杯，一大撮茶，拎起开水瓶一倒，开水瓶里的水几乎被我倒空。不懂洗茶，无论何茶，泡了就喝，包括普洱茶，首次所泡，茶水黑如酱油。也没算泡几次，总要喝到没了茶味为止。

也曾看过陆羽的《茶经》和其他关于喝茶的一些书，但就是雅不起来。不由有叹，人生而各具禀赋，有人正直，有人猥琐；有人高尚，有人卑劣；有人聪慧，有人愚钝，，有人雅，有人俗。

喝茶乃雅事。雅事甚多，难以尽说。雅事有雅人，其人淡如菊。秋天有菊花，也有柿子。熟而俗的柿子压成的柿饼，甜俗的内里，却故意面带寒霜——恶俗慕雅，我亦如此。

菊花何在？可容我柿子饼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