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个‘被’字写倒啦!”懒洋洋中,我被一声稚嫩唤醒。随着一阵温热,思绪也被抛进了妩媚的阳光。
蓝天之上,风儿被呼啸着上飞下翻,巍巍的云朵被推来攘去,三五海鸟被驾驭着滑向远方。好一派和谐景象被描绘得惟妙惟肖。我不禁被勾起原始好奇,俯瞰被人类引诱的大地——单纯的大地,一定是被人用糖果骗来,所以才被蹂躏得满目疮痍,又一直被迫忍不吭声。
目光被腐烂牵引着巡游,如同细嫩的皮肤被粗糙擦过,心不禁被阵痛刺得沉沉难受。
本该满绿的大地,被修葺得斑斑驳驳,仿佛刚被辱骂的乞丐,畏畏缩缩地被逼进破烂衣衫,唯有黑漆漆的双眸被落在光里,然后被渴望反射到妩媚的远方。那是被人类开发的区间,一个被命名为城市的地方。那里的建筑被褒扬,工事被武装,商场被装饰,街道被车流铺满,行人被权力引导,甜蜜被华美包装,欲望被放大成沟壑,虚幻被演绎得完美。可是,从我的角度,天空的角度和阳光的角度,一个又一个城市,就像被烧坏的肌肤,被撕烂的衣襟,被摧毁的美好,赤裸裸地被展示成病毒的模样。
稍远的山头,被削去一大半,就像刚被杀死的肥猪,硬生生被卸下一大块,怎么看都被别扭叹息得无奈。万千吨泥土和石块,被搬进城市,或被磨成齑粉,或被堆砌成房屋,或被抛弃在角落,渐渐被遗忘进历史。那些被砍下的大树,早已被消耗一空,它们的使命还没被发掘,就已被掩埋。原本清清的河水,被灌满肥腻的乳汁,或黑或白。于是,肥沃的奶浆被流成呜咽之歌,五线谱被垃圾装点得鬼哭狼嚎。在广袤的油田,滚滚黑金被汩汩地抽出,仿佛昆虫的绿血,被剥离成无用的玩物,最后被一把火燃烧成虚无。
隐隐约约,我的双眼好像被玷污,眼白被黑金包裹,瞳孔被外翻成吸口的喇叭,浑浊的洪流被涌进深处。然而,被玷污的还不止眼睛,心灵在深处被堵塞,美好被冤枉而无地自容。
再看时,无辜者正被追赶而奔跑,那追赶的飞机大炮,仿佛被丝线牵着,丝线的一端被埋进高楼大厦。富丽堂皇的厅堂中,一个个,宛如游戏玩家,正被颠倒的正义聚拢,于是剥削被谋划,战争被鼓舞,卑鄙被装扮,历史被篡改,无知被操控,丑恶的嘴脸,魔鬼的欢笑,和漆黑的心脏,正被歌功颂德。突然,那厚重的门被撞开,一缕污浊的幽魂被哄抬着、被拥簇进来,被无形的力量分割成等分,等分被公平地融进红酒杯,随着一举手、一仰头,被喝进肮脏的内管,那残留的几滴,也被暗绿的舌头舔去,连一粒渣也没被剩下。
弱小被强大绑架,强大被无耻占据,无耻被黑心保护,黑心被华服掩盖,华服被弱小缝制——新型的链环被不断创造,被维护得锃光瓦亮,被宣扬得无所不能,仿佛整个宇宙全被借来,当作了被奴役的对象。
面对此情此景,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心的阴暗面,竟被激发得如此完满,只是被迫的坦然终究无法持续,所以心灵被震颤,被震颤到无以复加,才被硬生生地拽回。
刻意之中,瞳孔的喇叭被收起,原色目光被投向沙漠、被伸进雨林、被潜入大海。在那里,野牛被狮群追逐,鳄鱼被野牛惊醒;猕猴被鸟儿吸引,果实被猕猴欣赏;泥沙被鱼虾栖息,海水被泥沙滋养……在那里,另一种链环正在被循环,循环中的故事正在被扩散,扩散着的美好正在被接纳,接纳着的宽广正在被延续。因此,一切都被正视、被理解,无知被有知提携,有知被无知促进,弱小被强大保护,强大被弱小依赖,仿佛春天的风,被派往大地,被传递给妩媚的阳光,被应允着吹向远方。
思绪被轻轻地晃一晃,如同被游历过的千山万水、前世今生,都被融进了荒芜的心田,都被历练得风平浪静。
这时,稚嫩之声又被送达耳膜:“瞧那个‘被’字写倒啦!”
哦,是呀,原来那个“被”字被写倒了。
二〇一八年八月二十五日 舟山
网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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