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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杉版资治通鉴【2038】郭谊不该杀。2023-09-09

华杉版资治通鉴【2038】郭谊不该杀。2023-09-09

作者: 华杉2009 | 来源:发表于2023-09-08 07:26 被阅读0次

      八月十一日,成德、魏博奏报邢州、洺州、磁州三州投降,宰相入贺。李德裕说:“昭义根本,尽在山东,三州投降,则上党不日就有变化了。”皇上说:“郭谊必定枭下刘稹首级,为自己赎罪。”德裕曰:“诚如陛下圣料。”皇上说:“现在应该先处理的是什么事?”李德裕建议任命给事中卢弘止为三州留后,说:“否则,万一成德、魏博申请占有三州,朝廷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皇上听从,诏命山南东道兼昭义节度使卢钧乘驿车赴镇。

    潞州变军听闻三州投降,大惧。郭谊、王协密谋杀刘稹以自赎,刘稹同一曾祖父的堂兄、中军使刘匡周兼任押牙,郭谊觉得他是个隐患,对刘稹说:“十三郎在牙院,诸将都不敢言事,恐怕被十三郎猜疑而获罪,因此丢了山东。如今只有十三郎不在,诸将才敢畅所欲言,如此群策群力,必定能找到正确策略。”刘稹召刘匡周,晓谕他,让他称病不入。刘匡周怒道:“我在院中,所以诸将才不敢有异图;我出院,家就被灭了!”刘稹坚决要求,刘匡周不得已,弹指而出。

    郭谊令刘稹所亲信的董可武对刘稹说:“山东之叛,事因五舅(裴问)而起,城中人人谁敢相保!留后现在准备怎么办?”刘稹说:“如今城中还有五万人,且当闭门坚守而已。”董可武曰:’这不是良策。留后不如束身归朝,像张元益那样,也不失为做一个刺史。并且任命郭谊为留后,等得到朝廷正式任命之日,带着太夫人及家室金帛回归东都,不好吗!”刘稹说:“郭谊岂肯如此?”董可武说:“我已与他立下重誓,必不相负。”于是引郭谊进来。刘稹与他密约既定,然后报告母亲。母亲说:“归朝诚然是好事,但只恨为时已晚。我自己有弟弟,都不能保证他不背叛,怎能保证郭谊!你自己考虑吧!”刘稹于是素服出门,以母亲名义,下令任命郭谊为都知兵马使。王协已告诫诸将,列于外厅,郭谊拜谢刘稹完毕,出来见诸将,刘稹在内厅整理行装。李士贵听闻,率后院兵数千人攻打郭谊。郭谊呵叱他们说:“何不自取赏物,还想与李士贵同死吗!”军士们于是后退,共杀李士贵。郭谊撤换将吏,部署军士,一夕之间,全部安排完毕。

    第二天,派董可武进去谒见刘稹说:“请议公事。”刘稹说:“何不现在就说!”董可武说:“恐怕惊动了太夫人。”于是引刘稹步出牙门,到了北宅,置酒作乐。酒酣,董可武说:“今日之事,想要保全太尉(刘悟去世后官赠太尉)一家,须留后自图去就,则朝廷必定能垂怜宽恕。”刘稹说:“你的话,正是我内心所想。”董可武于是上前,拉着刘稹的手,崔率度从身后将他斩首,然后逮捕刘稹宗族,从刘匡周以下,一直到襁褓中的婴儿,全部杀死。又杀刘从谏父子所厚待的张谷、陈扬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韩茂章、韩茂实、王渥、贾庠等一共十二家,连同他们的子侄甥婿一个不留。李仲京,是李训的哥哥;郭台,是郭行馀之子。王羽,是王涯的侄孙;韩茂章、韩茂实,是韩约之子;王渥,是王璠之子。贾庠,是贾餗(su)之子。甘露之乱,李仲京等逃亡投奔刘从谏,刘从谏抚养他们。凡军中跟自己有点小矛盾的,郭谊每天都有所诛杀,流血成泥。然后用木匣装了刘稹首级,遣使奉表及书信,投降王宰。首级经过泽州,刘公直举营恸哭,也投降王宰。

    八月十五日,王宰上奏报告。

    八月十六日,宰相入贺。李德裕上奏:“现在不须再设置邢州、洺州、磁州留后了,只派遣卢弘止宣慰三州及成德、魏博两道。”皇上问:“郭谊应该如何处置?”李德裕回答:“刘稹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阻兵拒命,都是郭谊为他主谋。等到势孤力屈,又出卖刘稹以求赏。此而不诛,何以惩恶!应该趁着诸军还在境内,把郭谊等诛杀!”皇上说:“朕也是这个意见。”于是下诏命石雄率七千人进入潞州,以应验之前的民谣(参考公元843年记载)。杜悰因为后勤运输跟不上,说郭谊等可以赦免,皇上瞪着杜悰,不予回应。李德裕说:“今春昭义叛军尚未平定,太原又发生变兵,如果不是皇上圣断坚定,二寇如何能平!外议认为,如果在先朝,早就赦免他们了。”皇上说:“卿不知文宗心地不与卿相合,没法沟通!”罢免卢钧的山南东道职务,专任昭义节度使。

    八月十八日,刘稹首级送到京师。皇帝下诏:“昭义五州免税一年,军行所过州县免今年秋税。昭义自从刘从谏以来,擅自增加很多赋敛科目,全部免除。所集结的民众土团全部遣散归农。诸道将士有功者,等级加赏。”

    郭谊既杀了刘稹,每天盼望着朝廷给他颁下旌节,既而很久没有消息,就说:“必定会把我调任其他镇。”于是检阅鞍马,整理行装。等到听闻石雄将至,惊惧失色。石雄抵达,郭谊等参贺完毕,敕使张仲清说:“郭都知委任状来日当至,诸高班委任状在此,晚会参拜时来领取!”于是以河中兵环绕球场,晚会,郭谊等抵达,一个个点名引入,凡诸将桀黠拒战官军者,全部押送京师。

    加授何弘敬同平章事。

    八月二十七日,皇帝下诏,掘出刘从谏尸体,暴于潞州市三日,石雄把他的尸体拖到球场,斩成数段,再把骨骼锉碎。

    八月二十八日,加授李德裕为太尉、赵国公,李德裕坚决推辞。皇上说:“朕只恨没有更高的官职赏卿而已!卿如果不应得,朕必不给卿。”

    当初,李德裕说:“韩全义以来,将帅出征屡败,其弊有三:一,皇帝直接指挥,诏令下到军前每天有三四次,什么内容,宰相多不知道。二,监军各以意见指挥军事,将帅反而不能决定进退。三,每军各有宦官为监使,把军中骁勇者数百人选为自己牙队,真正在阵前战斗的,全是怯弱之士。每次交战,监使自有信旗,乘高立马,以牙队自卫,看军势稍有退却,则引旗先走,军阵从而崩溃。”

    李德裕于是与枢密使杨钦义、刘行深商议,约敕监军不得干预军政,每兵一千人允许监使选十人做自己卫队,有功随例沾赏。二枢密都赞同,禀告皇上执行。从抵御回鹘到平定昭义叛乱,全都遵守此制。除非通过中书省下诏,没有其他诏书直接从宫中发出。号令既简,将帅得以施其谋略,所以所向有功。

    自从用兵以来,河北三镇每次遣使者到京师,李德裕常面谕他们说:“河朔兵力虽强,不能自立,须借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回去告诉你们节度使:与其发动大将胁迫宣慰敕使以求官爵,不如自奋忠义,立功立事,得到圣上知遇,让恩情出自朝廷,这样不更光荣吗!况且以你们亲眼看见,亲耳听闻的事来说,李载义在幽州,为国家尽忠平定沧景,后来被本军驱逐,朝廷仍然任命他做节度使,后来镇守太原,位至宰相。杨志诚派大将拦住敕使马头求官,后来也被本军驱逐,朝廷竟不赦免他之前的罪。此二人的祸福,足以说明问题了。”李德裕又把这话报告皇上,皇上说:“就应当如此明白告诉他们。”由此三镇不敢有异志。

    3、

      九月,皇帝下诏,以泽州隶属河阳节度。

    4、

    九月七日,卢钧进入潞州。卢钧一向宽厚爱人,刘稹未平,卢钧已领昭义节度,襄州士卒在行营者,与昭义叛军交战,常对阵宣扬卢钧的美德。等到卢钧赴任,入天井关,昭义散卒在道路上归附,卢钧都优厚抚慰,人情大为融洽,昭义于是安定下来。

    刘稹部将郭谊、王协、刘公直、安全庆、李道德、刘佐尧、刘开德、董可武等押到京师,全部斩首。

    司马光曰:

    董重质在淮西,郭谊在昭义,吴元济、刘稹,就如同木偶人在伎儿之手。这两个人,开始时劝人作乱,最终则卖主求利,其死固有余罪。但是宪宗之前任用董重质,而武宗诛杀郭谊,臣愚以为,两者都不对。为什么呢?赏奸,不义;杀降,无信。失义与信,何以为国!当年汉光武对待王郎、刘盆子,不把他们处死,这是知道不到力竭不会投降的缘故。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徒,岂不是助乱之人吗?而光武不杀。那是因为既然已经接受他们投降,就不能再诛杀他们。如果赦免他们之后,他们再逃亡叛乱,那处死他们就没有问题了!如郭谊等,免死流放远方,终生不能回来,就可以了;杀他们,就不对了!

    华杉曰:

    郭谊不该杀,除了司马光说的信义之外,还有一层博弈论的考虑。因为以后还会有这种情况,开始时劝人作乱,到最后卖主求荣。如果对照前例,自己是这种情况,他不卖主求荣,而是抵抗到底,那危害就更大了。所以,饶他不死,流放远方,也就可以了。

    处理问题,不是“现在该怎么办”,而是“这样办对以后有什么影响”。从博弈论来讲,第一,不做一次博弈,做无限重复博弈;二,不做一对一博弈,做一对多,对所有人博弈。所有的行动,是对过去的回应,更是对未来的信号;是对一个人的回应,更是对所有人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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