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在三厂里忙得不可开交,侯老五留下的活计大多是体力活,机器运行不容人的懈怠,但小张几次头晕,几乎就要掉进犬牙交错的粉碎机里,他硬是咬着牙花子在两个岗位上来回窜。
人这辈子第一件不能选择的事情是出生,第二件是职业。要是有那做生意的手段或是有一技之长,小张也不乐意来这辛苦的装配厂,只可惜眼高手低,只有这卖苦力的活能多赚几个钱。
按表弟的说法,表哥这辈子辛苦劳碌命,只能当个工人,等哪天厂子垮了,回家种地当农民。
小张往往会回击表弟:“工人怎么了,农民怎么了?连共产党都是工农阶层建立的,没有共产党哪来的新中国?”
也只有在怼一个毛头小子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
像现在这样,小张恨不得立刻撂挑子不干,只见他双手操作如飞,看得人眼花缭乱、双脚旋转如飞,如同练了凌波微步,但没有人为这一切喝彩,远处几个老工友往这边望了望,嗤笑一声,便继续埋头苦干。
耽误了工期,扣工资不说,厂长不扒你一层皮?
小张难得消停下来,扶着墙,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像海浪一波一波不停地往头上撞。
“两个多小时了,侯老五这个王八蛋!王八蛋!”小张两只手攥得青筋暴起。侯老五还没有回来,但厂长应该快到了,一定要在厂长来之前返回,不然又是一顿丑骂。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穿得乌区嘛黑的年轻人走路带起一阵风,像鬼子进村一样鬼鬼祟祟穿进来,面容年轻的黑衣男人向同伴递上口罩。
另一个穿黑衣的,是一个女人,但是人家才是厂长,她结果口罩捂着嘴巴,满脸嫌弃地看了一圈,叽里呱啦说些工人听不懂的脏话。
厂子里的人都知道,在韩国老板眼皮子底下,最好摒弃凝神,头也不要抬,那个长得人魔狗样的男人是女老板的跟班,跟女老板学了一身欺压农民工的手段。
小张的心怦怦乱跳,幸好先行回到了岗位,要不然还不知道被怎么收拾呢。
侯老五那边的零件已经堆积如山,可是小张不敢动,腰杆也弯了下去,一只蚊子趴在他眼皮上吸血,他也不敢打。
小张欲哭无泪,等侯老五那个蛮子回来,有他好受的,他只能心中哀叹命苦命衰。
在两个黑衣人转身的瞬间,他快速跑到侯老五的操作台上,继续挥汗如雨地处理堆积的零件……
下班铃声已经响了半个多小时,老板仍然没有要让工人下班的意思,她端着写着韩文的杯子,气定神闲地巡视。
终于,黑衣男人拥着女老板走了出去,在一声粗犷的干咳中,喇叭里响起了一串刺耳的声音:“咳咳……嗯那个……下班!”
小张脑袋“嗡”得一声,走下了操作台。
一路烂泥般的漂浮步,回到宿舍,工友问他是不是脑门被门夹了一下,怎么流那么多血?
他伸手一摸,原来,那只咬自己眼皮的蚊子已经胀死了,蚊子血飙了一额头。
小张不理会这些,砰一声倒在铁架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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