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苏文刚开了理发店的门，秦奶奶就笑嘻嘻地闪了进来。
“秦奶奶，您今天可够早的。”苏文一边把围裙套在脖子上，一边看着秦奶奶说 。
“小苏啊！赶紧帮奶奶打理打理头发，今天建平和媳妇要接我进城一趟。”秦奶奶挪着步子走到转椅旁，一屁股坐了上去，笑眯眯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苏文说。
“好！我建平叔真孝顺。隔三差五回来看您，还要接您进城去享福！”苏文很快系好围裙，帮着秦奶奶穿上围褂后，拿起剪刀梳子开始修剪头发了。
“可不是吗？你建平叔是挺孝顺的，你瞧我身上的褂子，就是他媳妇给买的。”秦奶奶说着说着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头发修剪好后，秦奶奶刚回到家门口，建平的车也停下了。儿媳妇小玉从副驾驶里下来，亲切地挽着秦奶奶的胳膊，一口一个妈喊的亲切，邻居刘奶奶看见了，羡慕地不得了。
“他秦奶，你可有福了。有这么好的儿子儿媳。”老太太带着的一脸艳羡走了。进了家门，秦奶奶简单一收拾就跟着儿子进城了。
车子越过儿子居住的小区，来到一座新开发的楼盘。距离楼盘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座实验小学，据说是这座城市榜上有名的好学校。
“妈，今天带你来就是来看看这个楼盘。这里靠近实验小学最近，是地理位置最佳的学区房，明年小虎字要念小学了，我和小玉打算在这再买套房子，那样我们就不用托关系找人让小虎进实验学校了。”
“那感情好啊！小虎能念最好的学校，将来肯定错不了。”别看秦奶奶六十多了，对孩子进好学校念书这事儿门儿清。村里很多年轻人进城买房，图的就是让孩子有好的教育。
“妈，您支持我们再买一套房子吗？”儿媳妇激动地问。
“支持支持！你们这么做都是为小虎的将来打算。我也没有多少钱能帮你们的，存折上还有五千块，不嫌弃你们就拿走。”
秦奶奶想，反正我一人住在乡下吃穿上花不了几个钱，自己的那点积蓄尽管不多，但能帮一个是一个。
回了儿子家，儿媳妇从冰箱里拿出虾还有冻鱼，解了冻，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她。
“以后不许这样浪费了，我是你妈又不是客人，至于花那些钱吗？”说归说，秦奶奶看到儿子儿媳待自己这么好，心里高兴地不行，一顿饭吃下来嘴都没合上。
“妈，我们想和您商量个事儿。买房的钱不够，我想把家里的老房子卖掉。”饭桌上，儿媳妇捅了儿子的胳膊好几次，建平才心虚地开口说道。
“啥？卖房子？那我住哪？”秦奶奶差点一口饭没噎着，瞪大眼睛望着儿子两口子。
“妈，你当然是进城跟我们住了。小虎念小学还需您来帮着接送呢！”小玉夹了一块鸡放进婆婆碗里，亲切地说。
秦奶奶要卖房进城跟儿子享福的事儿，很快在小村里传开了。
还是秦奶奶有福啊！你看大源妈，想去城里帮儿子带孙子，人家儿媳妇死活就是不让。
就是啊！秦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村里，儿子媳妇也不放心啊！进城也好。
村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什么的都有。大家唏嘘着艳羡着，但秦奶奶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老房子是那死老头子在世是盖的，现在说卖就卖了，每年的清明回家上香烧纸，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将来万一与人家两口子住不到一块儿，我岂不是连个退路都没有了。晚上，秦奶奶睡不着的时候，东想西想，直到夜上三更才眯上了眼睛。
但无论她怎么想，老房子最终还是卖掉了。这天，秦奶奶拎着自己的包裹坐上了儿子的车，两眼带着不舍几乎是一步一回头。
新房子没下来，儿子一家还住在原来的小区 。初到儿子家，儿媳妇小玉对待婆婆那个好啊，让秦奶奶之前的担忧化整为零。每天儿子儿媳上班走了，秦奶奶送小虎去了幼稚园后在家也没闲着，洗衣服做饭拖地，把九十多平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儿子儿媳晚上回到家，也有口热饭吃着，这样的日子貌似非常的和谐。空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奶奶，对这样的日子也很知足。
过了一段时间，问题来了。一天，儿媳妇抖动着衣服朝厨房里忙活的秦奶奶喊，“连件衣服都洗不干净，要你这个活人来家吃闲饭的？”秦奶奶听后手里的刀一滑，差点落在手指上。
饭菜上了桌，儿媳妇挑了几筷子青菜塞进嘴里，一把将筷子摔在饭桌上。
“炒个青菜至于放这么多的油吗？买油不花钱啊！你以为是大风刮来的。”
“妈，这菜又腻又咸，难怪乡下那么多得三高的。你以后炒菜注意点儿。”儿子建平端着饭碗，也绷着脸训斥着母亲。
“这饭没法吃了。”最终儿媳妇摔了筷子，开了卧房的门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妈，你去给小玉下一碗清汤面吧！她这几天肚子不好，不能出太油腻的。”建平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指使着母亲。秦奶奶只得放下吃了一半的饭，踉跄着又进了厨房。
晚上她刚躺在床上，就听到儿子房间传来的谈话声。
“林建平，我受够这种日子了。你看谁家还和老人住在一个屋子里。我的那些姐妹早就说要来家里聚聚，我都没敢答应，要让人家知道，我们家还有个农村的老太婆住在这里，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好半天，儿子建平才低着声音说道。
“我妈，我妈不是没地方去吗？你也知道她把老房子卖了，都是为了咱……”
“是我叫她卖的吗？谁叫她拿不出现钱？要是她有钱帮咱们，我们至于还要去银行贷吗？”
儿媳妇的话句句刺心，秦奶奶躺在床上，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她突然后悔卖了老房子，她再没有家了，那个家再也不属于她了?
第二天建平起床后，并没有见到母亲做好了饭等着他们来吃。看看母亲的房间，被收拾得清清清爽，就像没人在此住过似的。翻翻橱柜，他发现母亲来时挎的那个花包裹也不见了，建平慌了，鞋子都来得及穿，直接冲下楼去。
“建平，妈想家想你爸妈走了。不要记挂妈，你和小玉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建平站在客厅的茶几上，捧着秦奶奶留下的纸片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上面。他知道那个家他永远回不去了，也包括他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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