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伦回来了

作者: 漫天杏花 | 来源:发表于2022-10-09 14:20 被阅读0次

     壹
    傍晚的阳光不是那么浓烈,金色的光照在周家村村口的大碾上。王大娘一手拿着一把笤帚,一手推着碾。碾旁边一如既往的有几个闲唠嗑的大娘大爷们、小媳妇子们,笑哈哈的聊着天。

    ”周伯伦要回来了?“ 王大娘冲着周大娘大声问道。

    周大娘的脸色微变,又打着哈哈”那谁知道啊,咱又跟他不熟。“

    旁边王大爷却一叠声的说”是要回来了,恁这本家怎么还不知道来?“

    周大娘的脸红了红,啐道,”被撵出去的人回来干啥啊?“

    王大爷哈哈笑道,”回来干嘛?人家有钱来,不回来显摆显摆。“ 旁边王大娘也撇撇嘴说,”也不定人家回来报仇的呢!!“

    年轻的小媳妇子们都伸着脖子好奇的看着他们,几个年老的却一脸高深又抽气又揪胡子的咂么着嘴,啧啧有声,“真有可能哦。。。”

    几个知道周伯伦的人都扭头看着周大娘,带着些幸灾乐祸。周大娘的脸色酱紫,往后退了两步,嘴硬道,“谁怕他啊!谁怕他啊?文明社会,现在是文明社会,他能咋地!”

    到底还是禁不住众人的灼灼目光,停住了话。隔了一会儿,又大声说道,“哼!你们还有能耐说我?当年的事儿,你们没参与?蚊子笑话虼蚤,笑话的着吗?谁也咬过人,对吧?”

    “俺们是蚊子,你们家可不是虼蚤,那是长着毒牙的毒蛇吧。。。” 颤颤巍巍的老王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周大娘嗤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似的赌气说,“打人别打脸,砍树别砍皮。俺毒蛇,谁告发的他?谁押着他游的街!想啥来?他跟咱都有仇!”

    她这一说倒是所有人都低了声,那些年轻的,也只是心里嘀咕,这人谁啊?怎么这些老棒子们个个都有所牵连?啥事呢?

    周大娘有些得意的看了那群老头子老太太们一眼,紫涨的脸皮又恢复了正常,啐了一口,仰着头离开了。

    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也讪讪的住了口,颤巍巍的走了。

    王大娘也压完了黄豆,收拾起来,一边看那群人离开,一边又兴头头的说,“小李子家,狗蛋家,过来过来,我给你说哦。”

    一群人都呼啦把王大娘围了起来,在王大娘吐沫横飞的介绍中,大家也都了解了个大概。

    周伯伦小时候穷,七八岁上,父母都得了一场疾病去世了。他就想一定要学医,学医得认字啊,他就跑到很远的镇上,找个学堂在里面给人干活,不要钱,偷偷学着认字。呆到十来岁上,又找了个中医馆做学徒,一做就是五六年。那家大夫很喜欢他,想留他在镇里,但是他非得回到周家村给人治病。

    但凡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上他,他都给治,小病不要钱,大病给个药钱,大家看到他都会不恭敬的叫一声周大夫。

    别看周大娘这会儿日子过得这么好,那时候她家穷得啊冬天就一条被子。有一年,一家子人都得了一种病,上吐下泻,躺床上都下不来,人叫都不睁眼,眼看就都死了。是周伯伦听到这个信儿,他本来在镇上师傅那里帮忙,怕来不及,半夜赶回来。扎了两针,又给灌下汤药,很快就好了。

    两家子就亲近起来,周大娘的爷们周德顺跟他本来联宗,又拜了把兄弟,那家伙,两家的比蜜还甜啊。就周大娘的婆婆那老寒腿都是伯伦一天两次施针用药外加按摩,整整一年才给治好。就是亲儿子也没这般孝顺的。

    这样过了几年,赶上了四人帮搞运动。一开始还安安稳稳的,就村里的混混周老赖到别家村串了几次连,风气立刻变了,开始扯起运动的大旗,到处找地主,打地主,地主撵跑了,又开始整治下九流,戏子、老师、大夫都是下九流。

    伯伦很不幸,被贴上了大字报,门也打上封条。开始有些人还偷偷的帮他,可是谁去谁就被周老赖整治一番,吓得人们胆战心惊的,不敢上门。

    人不到难处,永远不知道谁跟你是真心。周大娘一家听着这个事儿,一开始还悄悄过来看,后来便不再上门。

    运动紧接着就变紧了,挂牌子,开大会批斗,游街。疯狂的人们一边喊着下九流,一边朝身上扔泥巴,伯伦狼狈不堪,看着往日那些恭敬有加的人们突然变成了魔鬼一样,他心里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他怒视着人群,让人们都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周大娘一家人被造反派一喊呼,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很快就改了方向。写了长长的大字报,又在大会上跟伯伦断了关系,说伯伦是反动分子。游行中,有好多人只是扔泥巴,意思一下。周德顺却突然用泥巴包住石头,猛地打过去,伯伦回头,疼的直龇牙:“哥?!” 周德顺却哈哈大笑起来:“谁是你哥?俺可不认你这个罪人,疼吧?就对了,滚出周家庄,你个下九流!”

    周德顺这一下子仿佛打开了人性之恶,还有本来受过周伯伦大恩惠的七个人,在生死边缘把他们抢救回来的七个人,不知怎么就找到了共鸣。也学着周德顺用泥巴包住石头猛地打过去。叫骂起来:“下九流的东西,滚出周家庄。”

    这一场游行旷日持久,没事他们八个人就把周伯伦拉出来游行,打骂,后来给关到了监狱里,不给任何东西吃,打掉他接雨水的碗,真的是要往死里整他。有好多看不下去的也都不敢吭声,不敢做任何事,眼睁睁瞅着他饿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连周老赖都说这帮鳖孙子比自己还狠啊,这是要人命啊。

    众人看到伯伦已经没有什么精气神了,看守也没那么严了。有一天晚上,周伯伦的邻居花奶奶偷偷的在墙上挖了个洞,把周伯伦放了出来,先让他吃饱喝足,给他一个放着干粮的包袱,让他去闯东北,再也别回来了。

    伯伦痛哭流涕,跪地上磕了三个头,“花奶奶,我没想到最后救我是你,我以前没怎么帮过你啊。”

    花奶奶说,“我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没少在你那儿拿药。虽然也给钱,也就是个辛苦钱,俺老婆子知道,你这药要是放到镇上那得翻好几番的价啊。”

    伯伦哭得更狠了,好多人从他这儿免费拿药,只有花奶奶每次都给钱,说他辛苦,说大夫也是要养家的啊。按说也不欠他什么,最后却是她伸出了手。

    那些免费拿药的人,那些受了大恩惠的人,那些应该跪着拜谢他应该保护他的人,反而要落井下石,要置他于死地!!!

    “花奶奶!我走了,你怎么办啊?那群豺狼会放过你吗?” 伯伦涕泪横流,他不想这么一走了之。

    “孩子啊,赶紧走,没事。。。我老婆子这么大岁数了,无儿无女也没有老伴了,也活够了啊。再说我还是烈士家属,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走吧。。。。”

    趁着夜色,伯伦带着包袱匆匆离开了周家村,去闯关东去了。

    在场的村里的人听完王大娘的话,都唏嘘了好久。他们的老辈人做的这事儿真太不地道了,要不然有这么个好大夫在村里,是全村人的福气啊。又是满脸的愤然,这周大娘一家人真该死,怎么活得这么好!

    “花奶奶呢?” 有人问道。

    “伯伦走了没几年,花奶奶就去世了。后来伯伦找人打听过,据说啊,当时他听闻了死讯,只说再不回周家庄。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回来了?”

    大家都在那里嘁嘁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一辆小轿车驶进了村里,里面下来了一个人。大家仔细一看,哦!这不是德顺家的那个阿贵吗?自打前年考上了公务员,整天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

    “大叔、大婶都在这儿玩呢?” 阿贵把油黑发亮的头发甩了甩,笑嘻嘻的问道。大家都打着哈哈:“阿贵,今天怎么有空回村了?”

    “也是有公务呢,婶!这回可得在家忙几天呢。” 阿贵油滑的很,停住脚步,和人聊了些时候,很礼貌的告辞走了。虽然看上去客气,但难掩那种意气风发、自我良好的感觉。

    看他走远了,有人就吐口唾沫到地上,咕哝道:“这羊粪蛋子表面光,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 

    另一个人也撇了撇嘴:“你们知道吧?咱村那个链哥,后媳妇不是带着个儿子?后儿子当亲儿子养,盖房娶了个儿媳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天结婚,第二天那后儿子就死活不要他媳妇儿啦,把他媳妇赶回娘家了,要离婚。。。”

    “对对,是这么回事。人家媳妇她老爹说离婚也行,就是得给人家五千块钱,链哥也同意了,结果就阿贵那小子去了。说给他五百这事就给办了,他法院里有人,只要上了法庭,很快就胜诉!” 一个扛着锄头的青年路过,也把锄头放在地上,接着说。

    前一个人说,“可不是吗?链哥托阿贵写诉讼,打起了离婚官司。这一打可好,前前后后一年多都没打下来。你这边有人,人家那边也有人!谁还没个亲戚啊?链哥前前后后送给阿贵1万多,还在打着官司呢。人家那边还起诉他们骗婚呢!”

    “谁得着好了?谁都没得着好,就这一年,光顾着打官司,链哥家的庄稼都给荒了。就阿贵得了好处了。。。最后还输了,不光赔钱,还得去媳妇家下跪求原谅。好歹现在消停了,链哥前一段憋屈的老咳嗽,去医院一查,可了不得了,是癌症呢!”  好多人惊讶的吸口气,哇!谋财害命啊,这。。。这。。。看刚才阿贵那嘚瑟样儿,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理亏啊。

    有个年龄大的,指着那群小年轻的说:“你们啊,离着阿贵远点,要不然啊被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呢。” 小年轻的们把头一缩 “嗯嗯。。。”

    天色渐渐暗下来,听了这么多故事也够饭后磨牙了,一个个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阿贵兴冲冲的回到家,看到他妈正在大门口跟人闲磕牙聊天,看到阿贵回来,高兴的声音又高了八度。在村口被人揭了短,可不得找回场子来。

    对面的邻居笑脸相迎:“阿贵这个大忙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啊。刚你妈还说呢,你都成了县长大人眼前的红人了?”

    阿贵很客气的笑笑,“这回就是县长让我回家来办事的!妈!咱们回家!”

    周大娘笑得手掌直拍,“他大娘,你看我说着了吧,咱这庙里可不出那赖搭和尚儿!就是出人才!

    邻居看他们回去的背影,再看看跟在自己身边瞎跑的俩孩子,有些黯然。又觉得周大娘嘚瑟,嘴里咕哝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会咋样啊?” 也赶紧回家了。

    阿贵这边正在吃饭,一边说着话,“贵儿啊,这个时候回来,有事?”

    阿贵很开心的说,“是呀是呀,这回儿子要发达了。。。”  

    原来县里招商引资,引来一个大老板,这老板身价上亿,据说在沈市有一条街都是他的。作为县长眼前的红人,阿贵也非常荣幸的参加了招待大老板的酒席。结果大老板一听他是周家村的,就跟他说周家村是他老家,后天就要回来祭祖。那县长就赶紧让他回来给安排安排,整个热闹的欢迎仪式。还说办成功了,就可以升职成县长秘书了。

    “贵儿啊,大老板叫啥名儿啊?”  周大娘的眼皮子直跳,有些疑惑的问。

    “周伯伦!你们认识吗?”  “啪嗒”一声,周德顺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一起身,带的碗也掉在了地上,碗里的粥撒了一地。他也没看那些,只是盯着儿子一叠声的问,“伯伦?周伯伦?老家咱村的?什么公司的老板?”

    “爸,你这么激动干啥啊,你认识他?那太好了啊,你怎么认识他?他是惠民医药公司的老板,很低调的一个人,真没想到,就咱这旮沓还能出个这么个牛掰的人!”

    惠民!惠民。。。,是他,就是他,伯伦之前在村里行医的时候,挂的牌匾就是“惠民堂”。周德顺的眼睛微缩,带着害怕,“贵儿啊,周伯伦他。。。。” 他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是你爹的把兄弟!” 一边收拾东西的周大娘接道。

    阿贵听完,狂喜啊,“爹,明天我就带你找周老板去探探亲?”

    周德顺颓废的坐下来,“要不是四人帮闹运动,咱两家确实关系很好,后来嘛。。。。”

    “那时候运动嘛,咱也是响应号召,谁让他成分差了了。。。” 周大娘接着说道。

    阿贵有些急了,一拍桌子,“怎么回事啊?快给我说清楚。” 这事关他的前程啊,能不急吗?

    在周德顺和周大娘低声的诉说中,阿贵的心越来越沉,怎么办怎么办?这个事儿可不能干砸啊?

    他看着一脸羞惭的二老,很气愤的暴跳起来,“你们,你们这是要断了我的前程啊。我好好的老师不做,好不容易考了公务员,好不容易在县长那儿混个脸熟,我容易吗?容易吗?”

    “那怎么办啊?” 俩人也没了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挖坑后人踩呗,有什么办法!

    周大娘一拍大腿道,“伯伦脾气那么好,我们明天就给他赔礼道歉去,不原谅,我们就跪着,啥时候原谅啥时候起来”

    阿贵一听,也缓过神来,“周老板都想回咱们村,这就说明人家没忘了周家村,只要还有情分在,就好办啦啊。。。”

    第二天,他开车带着他那不大要脸的爹妈去找周老板,人家秘书说,周老板在休息不见客,要是老家人就等明天见吧。

    阿贵一家忐忑的回到家,阿贵头天就找了村长,安排了锣鼓、小学生献花等等一系列的欢迎仪式。大家都抓紧排练着,阿贵安排人把村里的路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野草都拔了。

    又推了一车的垃圾倒在了沟里,王大娘一边拿帽子扇着脸,一边嘟囔,“这一家子还这么兴头头的,就冲这么一家子,周伯伦也不会进这个村!” 

    “可不是呗,看那兴狂的样儿,等着看吧。。。” 旁人也在那儿附和。

    转眼到了第三天,村口锣鼓喧天、彩旗飘飘,架上充气拱门,上面贴着“欢迎周伯伦老板回家”,彩旗上也写着什么“我们都很想念你——周伯伦”,“欢迎回家” 等等字样。

    没等多长时间,县里面的小汽车就来了,近了近了,阿贵指挥着大伙,敲锣打鼓,红旗招展。越来越近了,到了村口了,大家都伸着脖子看着。结果那几辆小汽车也就慢了一下,又开过去了。

    阿贵懵了,村里的人也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通知阿贵,让他不要在村口迎接了,周老板去了村子里的墓地。。。

    周伯伦站在花奶奶的墓前,眼里瞬间就满了泪水,噗通一下跪在墓前,丝毫不在意他那做工精良的西装裤,“花奶奶,我来看你了!我来晚了啊!”

    他是永远也忘不了离村的那一刻,花奶奶冲他挥手的场景,“好孩子!别抱怨,这是命儿啊,走的远远的,一定要活着,再也别回来了!。。。”

    他本来都快要死了,他差点就成了一缕冤魂,是花奶奶给他暗黑的世界里射进来了一道光,是他的恩人啊。可是她却早早的走了,这些年来,他让人每年都在固定的日期过来扫墓,奉上鲜花。花奶奶没有后辈,他就是她的亲孙子。。。

    周伯伦站起身来又在坟前伫立了许久,他才转身走向县长一行人。他的秘书赶紧过来,跟在身后打开伞遮住快正午的阳光。

    “让傅县长久等了,一时情难以自禁,让您等了这么长时间,对不住。” 周伯伦冲着县长一躬身。

    “客气了啊,伯伦兄如此重情重义,让我等感动啊。。。”,客气了几句话后,傅县长问:“伯伦兄下一步是回村子吗?”

    周伯伦叹了一声,“村子是我的伤心地,不回也罢!中午麻烦县长通知下村里的几个人,我要宴请下他们。” 嘴角有了一丝讥笑。 

    在村口等了许久的阿贵看到车又回来了,蔫了的精神又鼓舞起来,结果车子连停都没停,又开回去了。。。

    王大娘笑嘻嘻的看向阿贵,“又走了哈,看来人家是不惜的回周家村了哦。都怪某些人哈,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大家都兴致缺缺的回了家。没多久,来了两辆小轿车把周德顺在内的八个人都接走了。

    中午,县城最好的饭店内,一行八人忐忑的进入最好的包厢内,一桌子的精致菜肴。包厢里只有周伯伦一个人,一身中式休闲服,头发略微花白,举手投足说不出的气派从容,两眼炯炯有神,却只淡淡的看着他们,不悲不喜。

    虽然伯伦没有开口,也没有多大的怒容,但是他们的汗都下来了。战战兢兢坐定,周德顺口内发干,“伯伦弟弟,这么多年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哈。”

    周伯伦嗯了一声, 看周德顺的脸红了红,又说,“谁能知道我还会活着回来这里呢?是吧?各位?”

    周德顺嗫喏着,“当初我实。。。” ,还未说完,周伯伦就伸手制止了,“今天不说什么当初,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今天大家就是吃饭喝酒叙旧。。。”

    几人心思定了定,心想这伯伦还是和善的,只要我们诚心道歉,看来这关系还是修复的。

    伯伦同他们谈了几句周家村以前的小池塘啊,村子后面的山啊。几人赶紧附和的说起来,那个小池塘里以前还有血鳝鱼,现在却没有了,青山被谁承包了云云。

    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

    伯伦对着周德顺说,“伯母什么时候去世的?她那风寒腿还发作过吗?”

    周德顺赶紧说,“前两年去世的,腿脚一直很好,伯伦弟弟的手艺那是真好,风寒腿一直都没再犯过,弟弟真是神医啊!一定要敬你一杯!”

    伯伦接着问,“你和嫂子的病也没再犯过吧?”

    周德顺的脸通红通红,“全赖弟弟的医术,抢回这一家子的命啊!”

    伯伦又指着几人说,“你们当时也是病的要死了吧,这些年可还好?”

    几人捣蒜般说,“好,好。要不是您,我们都不知道死哪儿了。。。” 不停的表示他们强烈的感激之情。

    都举起酒杯说,“我们一定要敬你一杯,这是救命之恩啊。。。”

    却见伯伦手一挥,“诸位不要着急,先容伯伦说两句!” 

    他站起来,端起酒杯冲着他们鞠了一躬,“这次宴席呢,我就是要感谢你们。” 在几人的疑惑忐忑中,他接着说道:“真是要感谢你们啊,我救了你们的命,你们却反过头来要我的命!” 说罢,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几人的脸腾就红了,赶紧说,“伯伦,当时我们确实做。。。” 

    “诸位先不要说,等我说完。”,周伯伦又举一杯,“要感谢你们,别人装模作样扔几下泥巴,唯有你们是真心回报我,用泥巴包裹了石头扔我!” 说完又倒地上一杯。

    几人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尴尬的搓手。不等他们说话,周伯伦再鞠一躬,“你们生病时,我送医送药,你们没有粮食,我送粮食。你们却不给我吃喝,严防死守,断水断粮七日,生生要饿死我!真是一群良善之辈!” 

    说完,哈哈大笑,“我还是要谢谢你们啊,要不是你们不给我活路,把我赶出周家村,我哪来这么大家业?哪来沈市的一条街?说到底,你们的恩情大过天啊。。。”

    几人羞愤难当,脸红的都要低下血来。

    “最后,感谢说完了,我要感叹一句:树不要皮难活,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祝愿诸位寿比南山哈。。。”

    周伯伦说完,酒杯一扔,推门走了,他们想跟着追出去,秘书拦住他们说,“我们老板需要休息,请勿打扰。。。” 

    几人对着一桌子的精美菜肴唉声叹气,脸火辣辣的疼,周伯伦这话像是一块大石头硬生生砸到他们的心上,真丢人,真惭愧啊!最要命的是,他们没有说出一句道歉的话,没有说一句对不起,所有的话都被憋到了嗓子里,没有半句吐出来。

    伯伦第二天就回沈城了,他在县城附近开了惠民医药公司的分厂,解决了好多人的就业问题。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前几年就是没有周家庄的人。

    县长倒是没有责怪阿贵,只是慢慢的疏远了,再后来被得罪的人告了一大状,彻底的停薪留职,回家反省了,连老师也当不得了。在家里种了几年地,又跑到海南投资,最后把家底都掏光了,惨淡收场。

    阿贵没事了就喝酒,喝了酒就埋怨他爸他妈缺德,周德顺郁闷了一段时间,就病了,躺床上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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