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北,长江以北的江北。
为了这个名字,无数次和我妈抗争,“隔壁李雁南的名字就很好听啊,听说是诗经里摘出来的两个字,还有张欣的名字也不错,表达了她家人初次见她的心情…”
我妈继续手里的计算器和笔,头也不抬的说:“心情?那你该叫凑合,江凑合。”
空气瞬间凝固,口齿伶俐的我居然不知道如何接下句。
老太太喜欢儿子,要是没有计划生育,估计我就成了江招娣。
我除了性别没有长成老太太的喜好之外,其他一切,都按照老太太的喜好,成功长成了假小子。
上山打鸟、下河捉鳖,但凡男孩子干的,我面面俱到。
相反,女孩子们跳皮筋、编花绳,也从来不会带上我。
这就导致,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所有异性都是哥们儿。
唯一的例外,是邻居家的哥哥高翔。
他大我五岁,玉树临风,文质彬彬,所以即便洒脱如我,见到他也总是扭扭捏捏,被他误会成“小女孩姿态”。
我高考那年,他从师大毕业,成为我们那个小城市唯一一所省重点中学的老师。
也成了所有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见到他,我的头更低、脸更红了,我朦朦胧胧的知道,这是暗恋。
好景不长,暗恋的酸爽没有品尝太久,就被高翔亲手打破了。
拿到大学通知书,我简直活成了孙猴子,每天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
那天早上突发奇想,我要跑步。
当我七点半跑出家门时,远远的看到金色的阳光里有一个身影。
他向我跑来,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金色的光在他身后围城圈,就像金光闪闪的哪吒。
正是高翔。
紧身的黑色背心完美勾勒出他不太强壮的肌肉,两条长腿居然没有很多黑毛。
他咧着嘴向我跑来,我也咧着嘴,没出息的在家门口掉头,跟他跑回了家。
他很不在意的问我,“做我女朋友吧,咱俩可以一起跑步。”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抢答到:“好啊好啊!”
就这样,开学前我把未来交给了异地恋。
后来我反复回想这一幕,怎么都觉得这是设计好的场景,只等色诱这一幕,他的黑色紧身背心,就是色诱的道具。
站台上,父母和高翔一起送我,老妈笑成一朵花,“那学校好,理工类,男孩多。”
我憋笑看着高翔一脸黑线,附和着:“对,帅哥多!”
高翔欲言又止,看着我上了火车。
绿铁皮的好处是,有足够的时间和家人含情脉脉的告别,直到不耐烦了,转身去整理行李。
转身的一瞬间,仿佛看到高翔眼眶湿了。我迅速又转回头去看他的眼睛,他却已别过脸去。
高翔工资不高,每个月的工资交给父母,然后再在校外代课,把课时费打给我。
高翔每天寄给我一封信,除了肉麻的恩恩爱爱,就是教育我不准多看理工男。
高翔每个月来我学校一次,那时候还是单休,他周六下了课赶当天夜车,周日早上到,陪我吃饭逛街,再赶晚上的夜车回家。
高翔记得所有的节日,并且每个节日都会给我惊喜。
高翔和我的室友和谐的像兄妹,隔三差五的就贿赂她们小恩小惠。
那年非典,我们谁也出不去,高翔就寄来一箱又一箱食品。
当然,我们也会吵架,比如,他不准我去参加舞会,不准我参加演讲比赛,不准我上台表演节目,一切能让别人注意到我的活动,都不准。
日子甜甜蜜蜜又磕磕绊绊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大四那年。
高翔贷款买了房子,我妈置办了家电家具,只等我毕业,就可以举行婚礼。
在这当口,我遇到了另一个男人。
他叫King,27岁,高大、英俊,开一家酒吧,他笑起来坏坏的,绝不会对我言听计从,但是他就像龙卷风,他的摩托车骑到哪里,哪里就会有女孩子骚动。
我为他着迷,也为他疯狂。
我忘记了高翔,每天留连在King的酒吧,捧着一杯咖啡,哪怕只是看着他,也要坐到打烊。
寒假,我谎称挤不上火车,没有回家。
几天后,King在深夜送我回学校,摩托车停在宿舍楼下,从黑暗里走出高翔。
我不知所措,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最后还是高翔先开了口。
“小北”,他说,“你不介意我和你朋友谈谈吧?”
我紧张的看着King,我并不能确定,King会不会介意。
King不在意的耸耸肩,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高翔身边。
不知道高翔说了什么,我听到King的声音:“我和她结婚?……你可以带她回去。”
我从没敢问过King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卑微的爱着,高翔凭什么,要打破这个幻境。
我用能够表现出的最尖酸刻薄的声音对高翔说:“不管他会不会和我结婚,我都不会和你结婚,你死了这条心吧。”
昏暗中,我看不到高翔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伤透了心。
因为他说:“小北,照顾好自己,我回去了。”
那个寒假我没有回家。
大四下学期,King的正牌女友回来了,King就像我一样,对她爱的卑微。
这期间,高翔卖掉了我们的婚房,把家具钱还给了我妈。
我的毕业季,高翔开始筹备婚礼,新娘是一个烟厂女工,为了他和丈夫离婚,带着5岁男孩。
再一次见到高翔,他已经是那个重点中学的招生办主任,在四十岁时恢复了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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