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租了一间小办公室,用于周一到周五写作,仅供自己使用。租下时,与房产中介谈好,每个月付款两千五百元,只交水电燃气费,其它的由房产中介负责缴纳。接待我的是一个附近大学的女毕业生,二十五岁,但穿职业装看起来却像三十二岁,相貌不差,身形瘦弱。
我租到的这间办公室坐落于商务中央区的锦华大厦二十一层,风景绝佳,能在晚上看到电视塔,也能在白天看到车水马龙的立交桥和一片湖。那湖名叫龙湖,据说曾经有人在里面打捞出一些汉代的瓷器,并在湖底发现过老棺材,还有人说里面以前有一位著名的诗人殉葬与此。
那女孩儿说麻烦我等一下,说罢,就起身进入员工更衣室,出来时,换上了休闲时装。她说自己就快要下班了,所以陪我看完房子以后就直接回家。然而,在半路上,经过另一座大厦的时候,她要我再等一会儿,有一个同伴要陪她一起回家。
“实在抱歉!”出来后她说。
我让她不必感到抱歉,并在四周打量着地铁站在哪里,商业街在哪里,还问了问平常她都在哪里吃饭,甚至还问了临近的超市、水果店、零食馆等一切生活娱乐场所,她都一一回答了。
她告诉我自己曾经当过酒托,很坦诚地告诉我。她说她既后悔又不后悔,在那之后时常有一种矛盾的心理。她没有告诉我具体在哪一个城市,只是说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听起来有些联想到“不大正经”的画面,而她对此也有些害羞。
那是一个南方的城市,反正她是这么说的,这城市有一条很著名的江,江的两岸有不少仿古的茶馆、酒吧、餐馆,她既管卖茶也管卖酒,但从不一口脱出,而是使用其它手段。
“那时候,在手机上下载了四五个社交软件,利用这个找些独自出游的男人,最好是有钱人。我约他们出来,说想让对方陪自己走走,走的过程中开始聊天,想到什么就聊什么,过一会儿就说自己累了有些口渴,来到定点的茶馆或酒吧,要么点名茶,要么点名酒,当然事先都和老板商量好提成的。”
她说着说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那会不会有危险?”我问。
“危险是一定会有的。为了让那些客人持续的点单消费,我就告诉他们等喝得差不多了就去看电影,而且是看恐怖片,大多数有底子的男人都不怕消费。不过还有两种人的存在,第一种是聪明人,知道单越点越多,而且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就假装上厕所逃了。不过,我会和老板事先商量好,每点一次东西就付一次钱,那人逃跑后,我拿提成,随后自己慢慢饮茶酌酒,吃着花生,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看看软件,继续这样。另一种年轻气盛,不是什么善茬,发现了之后上来就是一巴掌,我也只好红着脸哭泣,求对方放过自己。”她说起这话显得心情抑郁。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糗事。我猜测,一定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苦于没有倾诉的对象,最近几天又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不说出来肯定要伤及自己的。
于是,她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非说出来不可。说给熟悉的人会觉得丢脸,说给陌生的人又显得突兀,而我们已经联系过几次,也算是恰逢其时吧,就说给我听了。
很快,一个穿着驼色风衣、栗色靴子的女孩下楼了,比她整整高了半头,眼看身高就要到了我的眉毛。她远远地走来就微微俯身捂着嘴充满笑意,那手势仿佛是在给自己暖手。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有个客户非叫我一起吃饭,还好他的老婆赶来,我也好溜出来了。”她边走路边低着头,偶尔通过余光打量我几眼。而那给我介绍房子的女孩则看着自己的同伴,露出一种不太轻松的笑意,一种礼节性地回应。
“那——谈成了吗?”我问驼色风衣女孩。
“谁知道呢,说是后续会联系,我看那男人不是什么干正经事的人。”
在路上,我们互相介绍了彼此。给我介绍房屋的叫做洁径,还特意说了是“小径通幽处”的径,而不是安静的静,另一位叫梦雅,没做过多的解释。
“我们还要走多久?”我问。
“大概五分钟,”梦雅指着前面楼宇间的岔路口,“向左转,有一个三号门,进去就是了。我跟您说啊,您租的这间办公室风景绝对好,而且像马桶啊,窗帘啊都是智能的,办公桌椅文件柜什么的一应俱全。对了,忘记问,您是什么工作来着?”
“传媒。”我随口一说,因为我没有做生意的打算。
“您一定能发财的!我看人很准的,您有那种不怒自威的霸气和雄心,而且行为低调……”随后说了一大堆赞美的话,我都一一敷衍了过去,毫不在意。
一切就绪后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我吃不下,就坐在办公室的书桌前俯视着楼下的灯红酒绿,想象着在诺大的城市里,还有多少人在违心的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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