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汤一介先生,大约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夏季的北京孔庙。那时,中国学术界正处于复苏时期。汤先生清瘦,有点白发,和李泽厚等名人一起,坐在台下,听冯友兰先生讲话。那一次会议,梁漱溟先生似乎也在场,讲话也不太清楚了。汤先生有英文写作和讲话的能力,但是,那次会议他没有讲话,张岱年先生倒是讲了很长时间的话:尊孔的时代结束了,批孔的时代也已经结束了。中午时分,我去问方立天先生:魏晋玄学究竟有没有用处?先生笑答:对治国似乎无用,对哲学肯定有用。而那一次,汤先生太忙,似乎是在筹备中国文化书院,我几次想约他的书稿,都没有成功。他微笑着,说是写不出来,事情太多了。后来,我读到汤先生关于中国哲学中的知行合一、天人合一和情景合一的系列论文,才知道,他正从总体上思考中国哲学问题。便不好去叨扰他了。
还有一次,在北大出差,几位朋友一起,说是去看看汤先生。但是,一经联系,才知道,先生去美国讲学,顺便享受天伦之乐去了。就是这样,连续多次没能见到。但是,读到汤先生关于建立中国诠释学的系列论文以后,知道他又在开辟新的领地,力争把中国经学加以创造性转换,使之成为中国诠释学。显然,这体现了先生的学术视野和包容精神。他正在微笑着看待这个世界的学术走向。他那几种译成英文的小书,也都很有趣味,值得细加把玩。看来,中国文化书院的视野的确不一样。
大概是本世纪初,他在东北一家出版社出版了一册论文集,收入了关于建立中国诠释学的系列论文,我因远偏于合肥这座小城,实在无法买到,便恬着脸写信给先生,请求赐我一册。先生回了我一封信,谈到他的身体和工作状况,并把书中校对错误一一改正,赐我一册。我心中有一种温暖涌出。
2010年,我们几个朋友在北大谈点约稿的事,说到汤先生的《儒藏》和《中国经学史》工程,才知道,汤先生平时不再见客人,正抓紧时间,力争尽快把《儒藏》系列推出来。朋友谈起他的身体和忙碌状况,都很担心。但是,大家说到他的微笑,那场景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汤一介先生是名门之后。他的中国学术研究是儒、道、释兼容,晚年更归于《儒藏》工程。而他那些小文章,淡而有味,余音袅袅,犹如他那微笑。
汤先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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