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哲第一次见韩雨，是在她的书店，晓帆托他去那里买几本书。那时窗外飘着蒙蒙的雨，苏哲撑伞进来，看见韩雨穿着一条深蓝的裙子，黑发垂肩，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雨。
听到有人进来，韩雨转身朝门口看去，苏哲看见了韩雨的脸样子，忽然觉得心跳呼吸都暂停了，时间也像仿佛静止了一般。
苏哲从没有见过韩雨，看着她却似曾相识。
韩雨礼貌地朝苏哲微笑了一下，便走过来轻声地问他，“你有什么需要吗？”
“哦！我是来买书。”苏哲说了一句。
韩雨依旧微笑着问，“你要买什么书？”
苏哲从口袋拿出一张便签递给韩雨，韩雨接过来看了一眼，便在书架之间穿梭，她深蓝色的裙子随着脚步轻轻摆动，苏哲忽然觉的得她像一条寂静的鱼，不知不觉就游到自己的心里来，他的胸膛刹那变成深蓝的海。
因此晓帆又让苏哲去买书的时候，苏哲欣然前往，这样一来二去，他便有了韩雨的联系方式。得知她连男朋友都没有，苏哲的眼神更是闪闪发亮。
苏哲觉得，韩雨就是他这些年里的一直在等的人，他想跟韩雨白头偕老。
苏哲的心在这繁花初盛的春天莫名躁动起来，第一次觉得人间的春色竟然这么美，就连路边那些千篇一律的绿化树，也像是时刻都在微笑的样子。
原来爱情是不经意间发生的，苏哲有了心上人，于梦瑶也该放手了吧！
于梦瑶是苏哲的校友，她对苏哲一见倾心，别人都劝她，“你选谁不好，偏偏选了苏哲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他心里只有电脑，不懂儿女情长的，还是找一个爱你的人吧！”于梦瑶很任性，她说，“就不，谁让我喜欢呢？”
说苏哲不解风情，是因为苏哲从来没有主动追过女孩子，这是一个可笑的理由。苏哲不是那种会因为寂寞谈一场恋爱的人，爱情不来，他等着。
于梦瑶追了苏哲两年，有一次她假装跟苏哲偶遇在开花的玉兰树下，她说，“苏哲，我不会看错你的，你终究不会辜负我。”
苏哲没见过这样自负的女孩，他一脸无奈地对她说，“于梦瑶，我并不爱你，谈不上辜负。”于梦瑶一脸今生非苏哲莫属的表情，执着地说，“即便这样，我也不后悔，苏哲，终究有一天我会感动你。”这时于梦瑶身后那株玉兰树，悄悄地落下几朵花来，苏哲想那些花大概是被梦瑶感动地飘零了，他却没有。
苏哲对爱情的执着可见一斑，于梦瑶也是。
于梦瑶才貌双全，苏哲对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四年过去了，苏哲依然没有爱上她，于梦瑶说，“在你没有遇到心爱的人之前，我就假装你的女朋友，我不过是表达一下对你的关心，又不能把你怎么着。”
于梦瑶就这么一直以苏哲女朋友的身份存在着，开始苏哲还跟周围的人解释，后来觉得没有必要了，随便他们怎么想。
于梦瑶颜值高，苏哲更是，一米八三的身高，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像暗夜里闪烁的星星，经常让人看一眼就着迷。理科出身的他睿智聪敏，却又不乏文艺情怀，气质好的不得了。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不见得会日久生情。
下班时苏哲路过韩雨的店，见她正在门外搬刚到的新书，他把车停在路边，过去搭了把手。
忙完之后，韩雨拿了条毛巾让苏哲擦汗，并给他到了一杯水，苏哲看韩雨眉眼浅笑的样子，忽然很想拥她入怀，自己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苏哲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等水凉下来，韩雨在整理那些刚来的书，她书店的名字叫《挪威的森林》，装修风格很清新，深蓝浅绿的，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宁静的森林。
挪威的森林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村上春树的小说，韩雨一定是村上的书迷，才给书店取了这样的名字。苏哲心里想着，却没有问出来。
那次之后，苏哲便时常去韩雨那里帮忙，渐渐地，韩雨和他熟悉了，他们像朋友一样相处，有时候韩雨会说，“苏哲，你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啊！我有事你得帮我。”
苏哲拍拍胸脯，像一个江湖大侠那般豪迈地说，“以后就是我罩着你了。”
“这可说不准啊，人心难测，没准你躲得远远的。”韩雨不以为然。
“绝对不会！”苏哲说的非常肯定，见韩雨没有回答，苏哲又想起书店名字的事，好奇地问，“你竟然给书店起了这样奇怪的名字，是因为村上小说？”
那时韩雨正在给一棵绿色的植物浇水，她低声地说，“不是呢？”那柔柔的声线透过书架的间隙传过来，带着遥远的味道，她接着又说，“我是因为伍佰的歌，才知道《挪威的森林》。“
韩雨的明亮眼神穿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向苏哲，苏哲慌忙将一直凝视她的目光转向别处，他怕韩雨窥见他的心思，苏哲觉得现在还不是向她表白的最好时机。
韩雨的眼睛像一面湖水，安宁，深邃，泛着若有似无的淡蓝色波光， 透过那双眼睛，苏哲仿佛能感受到韩雨心灵的颜色是纯净深蓝，那颜色散发着无形的张力，让苏哲忍不住想靠近。
视线转换的刹那，苏哲还是看见韩雨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了两下，她的声音像是追着苏哲的视线过来，“苏哲，你的眼神，我看着似曾相识，但是我们之前从来没见过不是吗？”她说。
“是的，从没见过。”苏哲说。
“所以可能是我看错了。”韩雨没有接苏哲的话，幽幽地说了一句。
“你看到了什么？”苏哲紧追不舍地问，都说爱是藏不住的，难道韩雨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一片因她而波涛汹涌的深蓝的海。
那时天色已晚，韩雨笑着说，“我为什么会告诉你呢？我喜欢有阳光的时候说一些美好的事。现在没心情了，你快走吧。”
苏哲只好悻悻的离开。
二
于梦瑶来苏哲的公司，她穿着一件红色裙子，明媚耀眼，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她一直都是这样，美得让人不能直视。于梦瑶优雅地走进苏哲的办公室，对正在忙碌的苏哲说，“一个月了你都不主动给我打个电话，移情别恋了。”
苏哲那时候正忙，他甚至都顾不上抬起头来看于梦瑶一眼，苏哲的双手在键盘不停地飞舞，他说，“梦瑶，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你，更没有恋过你，何来的别恋啊！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找个很爱你的人吧！”
“苏哲，这些年我唯一爱的人是你。遇见你之后，我的心就只为你跳动，即便心里有了别人，我也依然爱你。”于梦瑶说话时，眼睛里的光华坚定而耀眼，她的固执让苏哲很头疼。
这些年，苏哲到那儿，于梦瑶也辗转到那儿，为此她还放弃了更好的发展平台，屈居于这个城市，做了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这些事苏哲知道，也只能假装不知道，一旦他有所感动，于梦瑶对她会更加死心塌地，可是苏哲给不了她想要的。
那次见面，苏哲和于梦瑶不欢而散。
盲目爱着的人终究不会觉醒吗？于梦瑶走后，苏哲心底发出一生叹息。
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周末下午，苏哲去了韩雨的书店。
当时店里人多，他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翻看，韩雨忙完之后，过来坐在他对面，韩雨穿着浅粉的半袖，衬得脸色特别白，比起梦瑶的高颜值，韩雨长得并不算好看，但是苏哲喜欢。
“你是来蹭书的吗？”韩雨笑着问苏哲。
“我是来听故事的，我想知道你在我眼里看到什么？”苏哲合上书，有些迫不及待，他想知道韩雨对自己的感觉。
“哦，哦，噢噢噢！这样啊！”韩雨嘴里发出一串语气词，调皮得像个孩子，然后又说，“我不记得了。”
韩雨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说，她早就能从苏哲的眼睛看到什么，却又不想肯定。
爱情如烟花，绽放的时候有多绚烂，落幕的时候就会有多寂寥，她不想再次将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听说对一个人太过关注，会不知不觉爱上她的。”韩雨看着苏哲，说了这样一句。
苏哲觉得自己心思被看透了，心猛然地跳了几下，他早就爱上了韩雨，但又感觉韩雨很排斥爱情，所以不敢表白。
韩雨说，“我所见过的，美好的人，优秀的人，身边总有人陪着，所以你有女朋友了对吗？爱情这东西伤人，你知道吗苏哲？”韩雨说这话的时候脸向着窗外，夕阳红色的霞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美得不成样子。
总之苏哲看见她很美。
“如果我没有呢？韩雨，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感觉我。”苏哲忽然想起于梦瑶，想着她也是个多情的人，奈何错爱了人，真的是一种遗憾。
以前还不能体会，直到自己爱上了韩雨，苏哲才知道爱情是心不由己的，所以他不怪于梦瑶打扰他的生活，却真心希望她能遇到好的爱情。
“你吗？虽然了解得不够透彻，还是能感觉出来，你很优秀，虽然你长得好看，但外貌不是评价人唯一的标准。你我之间本来不应该有太多的交集，你这样帮我，必然是对我心生好感。如果我因此沉沦到你的世界里，你又抽身而退，留给我的又是一个荒凉的心境，你知道的，遇见了好的人，就很难退而求其次了。所以，苏哲，你我之间保持朋友的距离就好。”韩雨的话虽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却娓娓道来，她那沉静深刻的气质，到底也是书海中熏陶出来的，这一点，苏哲也自叹不如。
苏哲觉得无边的寂静漫过心田，这一次呼吸困难竟然像是溺水。韩雨本来就是蓝色海域里一条寂静鱼，苏哲却不是，是他硬要闯入韩雨的生活，却不想荡开的涟漪淹没了自己，韩雨在无声地拒绝自己。
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时间又一次静止。
“挪威的森林，我听起来像一首情歌，你可是在思念谁？”苏哲试探着问韩雨。
韩雨站起来，双手环抱胸前看着窗外，却又不是看外面的风景，她若有所思，而后缓缓地说，“思念一个故人。”她的神情寂寥，仿佛对往事不能释怀。
苏哲心底泛起酸涩的感觉，原来韩雨曾经爱过一个人，还爱得那么深，那自己还能去到她的心里吗？
“他辜负了你？是不是？”苏哲的话里有一丝怜惜。
“不，没有。不曾爱过，那来的辜负。”韩雨轻轻拢了拢垂肩的长发，又说，“他有女朋友，让我误会了，毕竟当时年少。可是苏哲，你知道吗？我认为他心里是非常喜欢我的，因为他每次看向我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我也相信他是爱你的，毕竟你这么好。”苏哲虽然在安慰韩雨，表达的却也是自己心里的意思。
“我好吗？现在看上去是好一点，那时候却是不行的。苏哲，你没在那时候见过我，任谁都看不上。”韩雨扭头看了苏哲一眼，又把视线移向窗外，苏哲也顺着韩雨的视线看向窗外，不觉已经是上华灯初上了。
三
常去的那家餐厅，苏哲定了个靠窗的位置，从内向外看去，一派风景旖旎。
韩雨看着美丽夜景，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她说，“看风景怕是比吃饭更让我觉得开心，谢谢你苏哲！”
“嗯！开心就好！”看她那么开心，苏哲觉得欣慰。
苏哲却觉得一片月光倾洒在心上，心里那片深蓝的海面，一派月色荡漾，那情境如同凡高《塞那河上的星光》的画，延伸出深沉而极致的美。至从认识以来，苏哲觉得自己的对美的感受力越来越强了。
也许这是源于爱情。
韩雨仍旧像一条鱼，在苏哲心海里游来游去。
“韩雨，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心里的那个人。”苏哲说得真诚又恳切，他想知道韩雨心里的那个人到底什么模样。
“苏哲，不要对我的事那么关注。”韩雨不想陷入无端的纠缠。
苏哲说，“放心吧韩雨，我不会爱上你的，我女朋友她很优秀。”为了听韩雨的故事，苏哲第一次撒了谎，他想如果韩雨知道了他的真心，就一定能够原谅他这个善意的谎言。
“好吧！看在你女朋友的份上。”韩雨语气中略带牵强，好像他也愿意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爱若在心底藏是时间久了，就会被遗忘，而韩雨不想忘记。
韩雨说，二十岁的时候，在一家医院实习，从大山里出来的她，一点都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由于家庭拮据，常常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她最漂亮的衣服，就是学校发的白大褂。
那时候，自卑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她甚至都不跟别的同学一起去吃饭，整日窝在宿舍。最青春的岁月，她卑微得像一株狗尾巴草，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同龄人中间，那么的晦涩幽暗。
即便是那样子的一个她，依然被一个人看见了。
韩雨说，“我每次从医院一楼经过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看着我，回过头去，是一张陌生的脸。像我那么自卑的人，当然不会觉得那人是在看我。苏哲，你永远不知道我的心被自卑扎得有多疼。”
苏哲的心也莫名的疼，韩雨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于是对她说，“你永远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的样子。韩雨，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很与众不同的吗？”
韩雨开心地笑了一下，说，“有时候我也这样想。”她从手机里翻出曾经的照片给苏哲看，自己却先轻声笑了起来，苏哲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那时的韩雨看不出任何清秀的面貌，留着短短的头发，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胖而笨拙，像个三十几岁的大嫂，和现在的韩雨简直判若两人。
苏哲很意外，不觉笑出了声，他感叹韩雨的逆转生命的能力是那么强大。
韩雨迅速拿回了手机，说，“就知道你会笑。坏人一个。”说着自己又“哈哈”的笑起来，眼里竟然笑出了泪。
“后来呢？”苏哲又问。
韩雨拿着透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她清澈的眼睛透过玻璃杯看着苏哲，眼睛里笑出的那滴泪终究没有流下来，“对我不堪回首的过往如此好奇，有没有点同情心呢？”她说。
苏哲不是不同情她，只是因为爱上了她，所以想了解她所有的一切，这听起来很疯狂，很不可思议，却又不可言说，苏哲只能沉默着。
韩雨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窗户后面看我的那个人，在我还没有记清他样子的时候，就离开了医院。”
“可是我却想念起他来了，苏哲，你一定不会有那么深的相思，那时正是冬天，我整夜睡不着，半夜看着对面门诊楼上爬山虎干枯的藤蔓，想着他终究有一天会回来，会在某个明亮的窗户后面跟我遥遥相对。我觉得我疯了，得了妄想症。”韩雨陷入回忆，话语中仍然带着对往事不可思议的怀疑。
“春暖花开的时候，如我所愿的，他回来了，他站在门诊二楼的窗户后面等我路过，而我却不知道他是谁？苏哲，我的故事可笑得很。”韩雨说。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深刻的感受，韩雨，我喜欢听。”苏哲说。
“所有的快乐都是相同的，悲伤却各有千秋，他对我很好，常常去我实习的科室找我，每次我不经意的回头，总能看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星星一般明亮的光。”
“我不想把他说得有多好，但是他确实很优秀，让我相形见绌，他的自信散发着太阳一般的光芒，更加扩大了我内心自卑的阴影，我觉得我是角落里幽暗的青苔，见光就会死掉，所以拼命地躲着。即便现在想起来，我心里还是很难过，从来没有人对我像他那么好。”韩雨说着，又喝了一口水，仿佛觉得水不解情浓，连续喝了好几口。
“好几次他约我去吃饭，我都拒绝了，我只有穿着白大褂才敢坦然地出现在他面前，当我脱下白大褂，就像灰姑娘脱下水晶鞋，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彰显贫穷的衣服。是的，他像个王子，衣品很好，无论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很味道。”韩雨说几句就停顿一下，仿佛在梳理当时的记忆。
苏哲想，那个人到底有多好，竟让韩雨看不见这么优秀的自己，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韩雨中了爱情的毒。
“被我连续拒绝几次之后，我再遇见他时，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夕阳在他的身上洒下了一层淡红色的光芒，我看见他眼睛里细碎的忧伤，像小河一样缓缓流淌，我觉得他是因我而忧伤的，更我觉得我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渴望。”
“后来我挑了最好看的信纸，迫不及待的给他写了一封情书，我的字写的难看，因而写了好几次。苏哲，他的字写得好，潇洒飘逸，像极了他的人，这样看来，我真的一无是处。”韩雨说完看了苏哲一眼。
那应该韩雨最美好的记忆，苏哲看她说起来的的时候神情愉悦，她心里爱极了那个人。
“可是你现在的字，也是很好的了。”苏哲终于插了一句。
“他的字自然的好，我的却是练了整整六年才写成那样的，不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跟他并肩而立。”韩雨跳出回忆，说了一句。
她苦笑了一下，又接着说，“然而他给我回信，说他有女朋友了，不能这山看见那山高。他是王子，我却不是灰姑娘，因此也很受伤，所以拒绝他所有的关心，我不能原谅自己自作多情，后来便离开那个城市。”
苏哲只觉得心里微微发凉，“所以你仍旧忘不了他。”苏哲小心翼翼地问。
“忘不忘掉，他都是别人的谁，跟我没有关系。我心里只留伍佰歌词里，那一片宁静的森林。”韩雨说的无限伤感。
“他结婚了吗？”苏哲问到，他担心韩雨还想跟他结婚。
韩雨凄然地笑了笑说，“早就结婚了，在我的字还没有写好的时候，我终究追不上他的脚步。”
“在那之后，又因为很多事情不如人意，我患了抑郁症，因此在人生最美的年华，我却频频处在绝望自杀的边境，我的世界一片死寂。每每夜幕降临，巨大的黑暗好像要把我吞噬。”韩雨说着又喝了一口水，竟然呛出了眼泪。
“可是现在的你，一点都看不出过去的影子，却是极尽的宁静美好。韩雨，你不知道吗？”苏哲说。
“嗯！这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韩雨说。
那顿饭时间漫长，苏哲和韩雨却都没有吃什么食物，苏哲心里想的都是韩雨的故事。
四
苏哲有空的时候依旧去韩雨的书店，但他和韩雨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朋友这一层，韩雨对他严防死守，他也只能以退为进，只要能看见她就好。
时光不停地流逝，转眼已经是初冬的了，这座南方的城市还不算冷。
由于工作繁忙，苏哲好几天没去韩雨那里，心里很想念，于是发了条微信给韩雨，“那么多情歌，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首。”
苏哲这几天一直再听《挪威的森林》，如歌里唱的那样，他亦是无法摘下韩雨的心，更无法将它融化。
再看微信时，已经凌晨三点了，此时苏哲刚刚躺在床上，韩雨的回复静静待在手机里，韩雨写着，“那是很多年以后，他通过电台点播送我的。”
“他终究是爱你的。”苏哲写了几个字，内心又是一片酸涩。
“可他早已娶妻生子，过上了世俗而又幸福的生活。苏哲，爱没有唯一，也可以被替代，只有爱的过程是永恒的。”几分钟之后，韩雨回复了一条消息。
这么晚了，韩雨还没有休息。于是苏哲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往事不可追，向前看，也许还有更好的风景。”
苏哲以为让韩雨念念不忘的，是那个人对韩雨的爱。
“其实他对我的意义，不仅仅是曾经对我好过那么简单。而是当别人视我如草木的时候，唯有他看我是青山，因为他看见了我，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不那么卑微。虽然我又经历了更多的挫败，却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与他相逢才挺过来的。尽管时光已旧，人心已远，但是过往的事总让我很怀念。”几分钟之后，韩雨发过来好长的一段话。
“韩雨，可他终究放弃了你不是吗？‘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所谓旁观者清，你又何必一再的自欺欺人。”苏哲想不到韩雨竟然如此固执，所以这样回复她。
“那又如何，我愿意自欺。”韩雨的微信这样写。
“韩雨，你知道，我已经爱上了你，无法自拔。”苏哲情不自禁写了自己心里的话。
韩雨久久没有的回复。
苏哲的表白被韩雨无视了，他心里很痛苦，明明爱的人就在近前，自己却走不到她的心里去。他终于体会到于梦瑶的心情了。
他追了韩雨一年，就觉得心力憔悴，于梦瑶生生的追了他六年，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他有些不觉心疼于梦瑶对自己的付出，因此他的感情开始摇摆不定。
苏哲想，如果韩雨心里只恋前任，那自己也不必毫无希望留在她身边，追逐爱而被拒绝的过程总会让人心灰意冷，那些日子苏哲内心很颓废，以至于狠下心来想要忘记韩雨。
下班之后，他再也不从韩雨书店的那条路经过了，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韩雨。
后来，韩雨给苏哲打过一个电话，还没等韩雨说话，苏哲就以忙为借口，狠心地把电话挂了，韩雨又打三次，苏哲都忍着没接。
春节苏哲回了趟老家，索性换了新的电话号码，苏哲就是想看看，当他消失了，韩雨会不会满世界找他。
很显然他失望了，不仅是失望，还很绝望，除了那个电话，韩雨再没有联系过他。
苏哲终究没有走到韩雨心里去，他们就像不曾相识过一样，又回到各自的生活中，苏哲心却回去不去了。
冬天过了，春天就来。
这个城市的春早，许多树木已经开了花，展现出生命最美的底色。苏哲看着满眼的姹紫嫣红，时常想起韩雨心灵所属的宁静的深蓝，他还是忘不掉她，也不想打扰她。
每个想念韩雨的夜里，苏哲都在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中，比起《挪威的森林》，他更喜欢《梦之浮桥》，后者的歌词更贴合自己的心境。
“我已经开始苍老，因为爱我了你，而你却不知道爱你的我的谁？”
“举杯的时候把对面留给你，当遇到美好诗篇要为你读一遍。”
苏哲记得韩雨说过，她患抑郁症的那些春天，整日呆家自家的后院，半坡上的那几棵桃树开了花，美得动人心魄，她坐在阳光下，任由粉红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心却陷在抑郁里走不出来。
韩雨曾说，她喜欢这个城市原因，因为有很多开花的树。
苏哲的脑海里，全部都是有关韩雨的记忆。
四
有天梦瑶来找晓帆和苏哲，说带他们去个地方，一个网红的书店，那个书店的特色在于，每一本书上都有店主的看书心得，而且她的见解很独特，尤其是字，漂亮的不得了。
梦瑶说，若是遇见才情卓绝女子，他都想会会。
苏哲一直都拒绝跟梦瑶一起出去的，但是那次他同意了，他也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的书店，能比韩雨的书店风格还好。
车停在熟悉的路口，苏哲才明白梦瑶说的网红书店，竟然是韩雨的《挪威的森林》，苏哲的心缩地紧紧的，三四个月没见，不知韩雨有没有变了样子。
店里还是苏哲熟悉的样子，一派深蓝浅绿，只是中间的书架上，多了一盆开粉色花朵的植物，悦目得很。
韩雨坐在吧台后面，脸清瘦了许多，神情憔悴，苏哲不知她如此受伤的样子是为了谁。
看见苏哲，韩雨的眼神往下沉了沉，看起来很伤情，她勉强地对苏哲说，“好久不见！”她甚至没有站起来招呼他们。
梦瑶说，“原来你们认识啊！”
各怀心事的韩雨和苏哲，都没有搭话。
“当然了，我曾让苏哲帮我在这买过几本书，这个书店很不错的。”晓帆说到。
苏哲坐到窗前的藤椅上，正好可以看见韩雨的侧脸，以前他总是坐在那里看韩雨忙碌，想想这藤椅也是久违了的。晓帆坐苏哲的对面，于梦瑶则在店中随意浏览。
晓帆跟苏哲是同学，和于梦瑶是一个学校的，他们三个人一起来这个城市混，关系自然很好，只不过于梦瑶是为苏哲而来的。
“哎！原来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地方的，还巴巴带着你们过来。”于梦瑶忽然觉得很无趣。她颐指气使的对韩雨说，“你出来帮我挑几本书吧！既然来了，就别空手回去。”梦瑶打量了一下书店，又说，“这里的风格我倒是很喜欢。”那样子仿佛是女王降临一般。
于梦瑶又开始表演她的控场能力了，苏哲很不喜欢她这样，尤其对着自己心爱的人，但又不好直说，反正韩雨心里也没他，无所谓了。
韩雨翻着自己的那本书，轻声的说，“你是苏哲的朋友，喜欢什么自己拿就行了，要不让苏哲帮你找找。我这有点事，你们担待一下。”
“你说苏哲？”于梦瑶反问韩雨，“听起来我们家苏哲竟然像个打杂的，在我心里他可金贵的呢？”
韩雨听见于梦瑶的话，手轻轻的地抖了两下，苏哲看见韩雨的动作，莫名心痛。
现在的情形，倒像是自己带着女朋友，来韩雨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虽然他不是有意而为之，可是韩雨一定会这么想，有时候，巧合会巧得让人生疑。
韩雨目光斜斜的朝苏哲看过来，眼睛里满是伤痕，她看了苏哲一眼，又低头看她的书。苏哲从来没有见过韩雨那个样子，心颤颤的疼起来，比开始的那种疼更尖锐，他有些坐不住了。
“梦瑶，你又乱说了。”苏哲打断梦瑶。
梦瑶不屑白了看了他一眼说，“看你紧张的，人家又不是你的谁？再说了，即便天下的女人都钟情于你，你喜欢的也只是我于梦瑶一个人。”
无论到那梦瑶都这样说她和苏哲的关系，好像他们真的的情比金真，至死不渝，听得多了，连苏哲都以为是真的，更何况别人。
苏哲看见韩雨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想自己还是入了她的心，要不然她不会那么难过，可是她为什么口是心非。她总是喜欢别人对她主动，却又不给人一点希望，当初自己带着略微的恨意跟韩雨断了联系，如今看她那般憔悴，竟又于心不忍。
“你还好吧！”苏哲看着韩雨，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不是很好，去年冬天摔断了腿，到现在走路都不方便。”韩雨语气平缓，仿佛口中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她始终低着头，在做自己的事。
听见这话苏哲极为震惊，他快步的走到韩雨身边，心里一阵一阵绞着疼，带着责怪的语气激动地问韩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韩雨，原来我在你心中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你对我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真让我心痛又心寒。”
苏哲这一连串的话，让于梦瑶和晓帆感到很意外，想不到苏哲和韩雨之间的关系那么密切。
于梦瑶先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有些惊慌的对苏哲说，“苏哲，你对她的关心是不是太过了，她又不是你的谁？”
苏哲的心被韩雨牵着，顾不上理会梦瑶，他想知道韩雨究竟伤成什么样子了。
韩雨下意识地拢了拢她黑色的秀发，她抬起头来，遇上苏哲着急又担心的目光，韩雨真的有点不懂他了，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却莫名的断了所有联系，如今带他的朋友来这里，先跟对方演一出两情相悦，然后又表现的对自己情深意重，是不是情场高手都是如此？
韩雨有些无所适从，她冷冷的说，“苏哲，我不是个喜欢求证是非对错的人，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来店里到底意欲何为，我韩雨是性子是冷了一些，但是终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说在我心里，你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你从来没有真正看见我的心，怎么知道在我心里你是陌生人。原本也算朋友，至于后来是什么，我心里就不清楚了。你们走吧！以后就不要再见了，我不想看见你。”韩雨还在记恨苏哲不接她电话的事。
于梦瑶听着她们说话，眼睛里的光芒暗了下去，她一把拉住苏哲，有些愤怒的说，“苏哲，原来你爱上的那个人是她，不，这不可能，她那里比我好，她没我长得漂亮，苏哲，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
这时，连晓帆也有些不知所措了，看得出苏哲是对那个韩雨动心了，他从来没这样情绪失控过，所以只好先拉着梦瑶往藤椅上坐，梦瑶在那梨花带雨地哭起来，她人长得美，哭相也好看，晓帆一边安慰梦瑶，一边给她拿面巾纸，忙得不可开交。
“看得出她很爱你，带着她走吧！用你的后半生把欠她的情债还了。”韩雨依旧冷冷地说，语气里带了些恨意。
“所以在我和你的故事里，至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你曾说在这个大城市，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但是你的腿伤成这样，都不肯告知我，你的心永远停留在过去，心里只有那个不爱的你的人，他不过送了一首歌就让你念念不忘，你每天自欺欺人，生活在自己的想象的情节里，是还等着有朝一日，他离了婚再来找你，真是可笑至极。”苏哲见韩雨对自己毫无留恋，内心疼痛又绝望，他口不择言，直直的刺向韩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苏哲，你过分了啊！”晓帆听着苏哲的话不入耳，拦了他一下。
韩雨听见苏哲说的那些话，脸色更加不好看，她不停地用笔在纸上画着圈圈，掩饰内心的委屈愤恨，因为用的劲太大，纸都划破了，油迹画到下一张纸上。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落到纸上，渐渐洇湿了一大片。
于梦瑶神也情凄切地看着苏哲，六七年的念想说断就断了，还断得这么惨烈，内心的落差可想而知。
爱情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每个人都向往，爱过了伤过了才会懂得其中滋味，也会变成熟一点。
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走的路，于梦瑶最终也会有所觉悟的。
韩雨沉默良久，她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苏哲时眼神全是陌然，她压抑着内心的愤恨，一字一顿的说，“苏哲，当初我告诉你那些往事，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你把它当成伤害我的利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爱不爱我是他的事，我念不念他是我的心。”
“至于你说，没有把你当朋友，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算朋友，去年你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我没有回复，你就消失了。后来我生了病，身体很弱，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我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你说你很忙，就把电话挂了，我又打了三次，你没接，我只好打了120，你知道吗？是我自己签的手术协议，是我最好的朋友照顾我到能自己生活，那段日子有多难熬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我要撑过去。”韩雨说起那些往事，伤心不已。
“你说什么？你打电话是因为这个，我以为……”苏哲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后悔不已。
他有些语无伦次，说，“韩雨，我是故意跟你断了联系的，我想看看我消失了，你会不会找我。韩雨，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韩雨，却没想到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苏哲自责而又惋惜，他想要挽回自己犯的这个错误。
韩雨猛然地站起来，苏哲看见她身旁竖着一根拐杖，韩雨说，“我现在的样子你看到了吧！医生说因为耽误了最佳的手术时机，以后我可能就是个瘸子了，所以我更觉得没有必要找你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一瘸一拐的样子，我还是在乎你的，后来，我也试着打过你的电话，想不到你竟然换了号码。你是那么骄傲，受不了被冷落被无视，可是爱情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几番对话下来，韩雨也把苏哲的心思看得透彻。
“也因为这个经历我才明白，当初他对我那么好，却为何最终放弃了我。在我认识他之前，他已经患了髌骨软化症，每天都靠吃进口药抵抗病痛的折磨，他终究不想让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就和现在我不想见你的心情一样，奈何我当时不懂，我和他不会见面的，我成全他，也希望你成全我。”韩雨的泪像决堤的水喷涌而出，她有些看不清苏哲的脸。
“你快走吧！快走，从此以后，我们就不必再见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韩雨迫不及待地让苏哲离开。
“韩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现在正是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你，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外表，吸引我的是你的内在。”苏哲情绪激动，他想要努力的挽回韩雨的心。
“我的内在一无所有，我的性情你是了解的，不要逼得我无路可走，苏哲，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快走，马上！”韩雨的情绪更激动，她不想再看见苏哲，想让他立马从眼前消失，她心里有莫名的恨意，恨自己受了伤，恨所有的一切，恨站在她眼前的苏哲，虽然毫无理由。
苏哲被晓帆拉着离开的。
后来苏哲给韩雨发了条微信，“韩雨，在你最需要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腿不能走路也没事，关键是你的心要站起来。你不能因为这个小小的挫折，放弃了对人生美好的希望，我对你永远不离不弃。”
“希望你不要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更不要逼的我无路可退。”韩雨回复了一句话，就删了苏哲的微信。
五
韩雨又回到了之前平静的生活，不同的是她的腿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行动自如了，这让她觉得很难过，她甚至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爸妈。
关于她往后的人生，她没想过，也不敢去想，只是暂时茫然地经营着书店。
她一次次想着苏哲的那句话，“关键是心要站起来。”
可是腿都站不起来了，心怎么站起来。
韩雨虽然逼着苏哲退出她的世界，可自己后来竟然那么想他，高兴的时候想，痛苦的时候更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哲已经在他心里了。但是她浑然不知。
她总是后知后觉。
韩雨去做检查的时候，她的主治医生说，如果她的腿想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需要两三年的过程，而且不在这个城市，要是韩雨有这个意愿，他可以帮韩雨联系。
韩雨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因为她想在春天里奔跑。
韩雨转让了书店，一切还算顺利，对方给的价钱很高，她以后不会在经营书店了，因为整个书店的记忆，都跟苏哲有关。
在新的城市，韩雨一边复健，一边找工作，她腿脚不方便，当她一瘸一拐的奔跑在找工作和复健的路上时，像一个可爱的小丑。
有一次她实在累了，坐在马路上嚎啕大哭，想着自己何必这么累呢？不就是个瘸子吗？回家就好了，不过被亲戚朋友里人嘲笑一番，总之就那几个人，什么梦想，什么不甘，算了吧！一切都是命。
因为有了这样念头，韩雨一个星期没有去做复健。
韩雨的复健医生给她打电话说，“既然开始了就不要放弃，不然就别开始，我们是签了了协议的，我要对你负责，你更要对自己负责，如果下个星期你不来，我会去找你，不要轻易的被生活的苦难打败，想想美好的远景。”
韩雨的医生很会安慰人，再者韩雨也没有真心放弃，她只是累了，需要别人鼓励一下。
韩雨找了一个在出版社打杂的工作，渐渐地安定下来。
复健的过程很痛苦，每当她颓废或者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的复健医生就会耐心地开导她，直到她的眼神里重新焕发出光彩。
三年的之后，韩雨的腿完全看不出一点过伤的痕迹。
韩雨买了一大捧鲜花，去感谢她的医生，医生说，“你最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和你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朋友吗？那有这样自夸的，我已经谢过你了，你还想怎样？嘻嘻！不然给你送一面锦旗。”韩雨说着把花插在他的怀里，像风一样的跑远了。
三年，韩雨虽然倾尽家财，一无所有，但是生命又开始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韩雨也终于从打杂的熬成编辑。生活中的苦难，超越了就是迈向更高境界的台阶，她变的更加豁达开朗，心灵也更加宽广，心里那片宁静的森林，到处开满了鲜花。
她回家看了一趟爸妈，因为这个腿伤，她已经四年没有回家，屋后的桃树已经长成荫郁的桃林。韩雨想，桃树都成材了，自己怎么能示弱，她终于要迎接新的生活了。
韩雨还去看了她的书店，让她意外地是，书店还是原来的名字，店里除了局部地方做了细微变动，整体的装修风格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更让韩雨想不到是于梦瑶接管了书店，于梦瑶说，韩雨离开后，苏哲和晓帆也离开了那座城市，当他知道苏哲没有爱上自己的可能，也就放弃了追逐。
书店是梦瑶从别人手里转接过来的，她一边上班，一边照看书店，她把自己的爸妈也接到了这座城市，一家人其乐融融。
韩雨说，“谢谢你梦瑶，你的美让人一眼难忘，却又生不出丝毫的嫉妒之心。”
“所以世人看见的皆是我的美貌，看不到美貌之外的东西，韩雨，可是每一个靠近你的人，几乎都是被你气质所吸引，比如苏哲，你当初真不应该拒绝他，爱情经过的时候，记得要张开双臂拥抱它。”于梦瑶说得很真诚。
“可是已经错过的人，回不来了梦瑶，何况我当时那么决绝。苏哲他，也许早就忘了我。”韩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遗憾，如果知道自己的腿可以复原，韩雨也许会给爱情一个机会，只是当时那种情况，谁也预想不到将来。
五
生日那天，韩雨收到同事送的玫瑰，红色的，九十九朵，她看见那花实在漂亮，就开心地收了下来，至于送花的人，着实连样子都记不清。
她心里能想起的，只有苏哲。
韩雨抱着花走到楼下，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接了起来。
“韩雨，我是苏哲。”电话那边传来苏哲的声音。
“苏哲？”竟然苏哲，韩雨拿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三年里想过一千次一万次的人，又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韩雨，你现的样子真好，生命的状态极其舒展，如果玫瑰可以让你心花怒放的话，当初我就该每天送九十九朵。三年了，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可是你早已忘了我。”苏哲在电话里说。
“你能看见我苏哲？你在哪儿？”韩雨抱着花四下寻找，眼泪忽然涌上了眼眶，她觉得自己被一股温暖的气流包裹着，她想起苏哲说过，对她永远不离不弃。
苏哲在电话里深情地说，“三年前我就来这里了，韩雨，我就住在你旁边的那个小区。”
“可是，你……”韩雨忽然想起医生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医生口中的那个朋友，就是苏哲。
原来在这看似孤独的城市里，苏哲一直陪着她，韩雨忽然觉得自己内心都千万朵花苞齐齐的绽放了，她生命的又一个春天来了。
三年前，韩雨的腿受了伤，为了不想让苏哲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毅然决然逼苏哲退出她的世界。
韩雨心里怎么想的，苏哲知道。
既然爱她，就让她的生命呈现出最美的样子。
于是苏哲找到韩雨的医生，了解了她的病情，又通过关系找到治疗这个病的最权威的专家。苏哲拜托医生穿针引线，告诉韩雨这些消息，以苏哲对韩雨的了解，她一定会去的。
韩雨果然心动了。
韩雨来这个城市治病的时候，苏哲也来了，他和晓帆一起注册软件公司，就住在离韩雨不远的地方，苏哲每天都把车停在马路上，他早早坐在车里，看着韩雨一瘸一拐的来来去去，却从不敢打扰。
苏哲极其小心地保护着韩雨脆弱的自尊。
韩雨来治疗之前，苏哲想尽办法跟韩雨的复健医生混成了朋友，每一次韩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苏哲总会让医生出面帮忙劝慰。
苏哲就这样等了韩雨三年。
他本来想过几天跟韩雨表白，没想到竟然韩雨抱着玫瑰花回来。若自己再不出现，韩雨就要被别人追到手了。
当韩雨抱着大红的玫瑰，在马路边上看见苏哲的时候，泪雨滂沱。那是三年以来她第一次见苏哲。
但是苏哲却见了韩雨无数次，从她一瘸一拐狼狈的开始，到她完美如初的现在。
苏哲眉目清朗站在黄昏里，他问，“韩雨，这么多年，我都不曾在你心中留下一片森林吗？”
“没……有。”韩雨泪眼朦胧，声音哽咽，虽然近在眼前，她还是看不清苏哲的脸。
韩雨把那束红色的玫瑰放在苏哲怀中，感动地说，“苏哲，虽然不曾在我心里留下一片森林，却给了我一个百花盛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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