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些让你惊异恐惧的事情,有的很遥远,有的就在你身边,或者,身后。
萌萌哒豆包是一家网络直播平台的女主播。一间屋子,一台电脑,一桌,一椅,一人,便是她的工作环境。而除了人以外的其他东西,都是沈丹青给她的。换句话说,沈丹青是她的老板。
一年前刚大专毕业的时候,萌萌哒豆包还叫张玲玲。野鸡大学的文凭让她在这座城市里处处碰壁,虽然长得还不错,但远没有到能靠脸吃饭的地步。做了几个月的无业游民之后,张玲玲开始向现实低头,去了一家网吧做了收银员兼网管。
这份工作虽然说不上好,但对于张玲玲来说,还算是兴趣所在。上了三年大专,没上出什么名堂,却在某全民游戏里打上了钻石段位,活脱脱网瘾少女的人设。
张玲玲对于出装走位什么的并不精通,全靠逆天的手速carry。一双手嗒嗒嗒嗒嗒嗒地在鼠标和键盘上跳舞,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正是这逆天的手速,把张玲玲送上了直播的道路。
那天,沈丹青为了寻找放学未归的儿子沈忱忱,地毯式搜索学校和家附近的网吧。找到张玲玲工作的网吧的时候,张玲玲正在柜台里盯着电脑大杀特杀。网吧的青轴键盘放大了张玲玲的操作优势,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干净利落的绝杀。身为直播公司老板的沈丹青忘了自己此行的任务,扭着身子斜趴在柜台上看着张玲玲打完了一局游戏。
“身份证,会员五块一小时,非会员六块。现在搞活动,充五十送一百。”张玲玲伸着懒腰,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点下“再玩一局”。
“不,我不是来上网的”,沈丹青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玲玲,“我是做网络直播的,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吗?”
张玲玲叉掉了游戏界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名片:“网络直播?”
那晚,沈丹青签下了新主播,却再也没有找到他的儿子。
女主播这个新兴职业虽然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可张玲玲不在乎,表面的光鲜亮丽已经足以让她忘乎所以。昼夜颠倒的生活节奏,几近僵硬的微笑和手指,无端下作的攻击与谩骂,她都不在乎。
萌萌哒豆包是沈丹青给张玲玲取的艺名。儿子失踪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情绪波动,“资本家真是冷血啊”是公司的主播们对这件事一致的评论。可不久之后,又传出沈丹青的儿子自己跑去了妈妈家,跟妈妈一起生活了的说法。张玲玲这才知道,沈丹青原来是位离异人士。
沈丹青的公司一共签了十五个女主播,他给她们租了五个三室一厅的公寓作为生活和工作的场所。和萌萌哒豆包同住的两个女主播一个叫懒狐狸,一个叫大眼睛抹茶酱。和豆包不一样,她们是才艺主播,身材火辣,对着摄像头唱歌跳舞的那种。
一开始,懒狐狸和大眼睛抹茶酱十分热衷于向豆包传授化妆术,她们俩是一所空乘学校大三的学生,化妆技术直逼专业级别。豆包在她们的一番拾掇下,原本就不错的五官变得出众起来,浅褐色的瞳孔从视频里看,像黑夜里不敢大放光彩的宝石,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味道。
于是豆包就过上了早上睡觉,下午淘宝看剧,晚上直播,凌晨休息的生活。她的阿狸用得得心应手,刻意模仿阿狸的妖娆声音也让她圈了不少粉。
沈丹青不愧是网红推手,他找来阿狸的cos服给豆包穿上,亮眼的外形和出众的游戏技术,让豆包在短短一周内就跃升成为人气主播,订阅量像坐了火箭一样一路飙升。豆包成为了公司最赚钱的女主播。金钱,鲜花,仰慕,掌声,所有年轻女孩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豆包都在瞬间拥有了。看着直播平台首页上自己笑靥如花,她觉得恍若梦中。
女孩们的友情是最微妙的,懒狐狸和大眼睛抹茶酱面对豆包的成功,暗暗生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懒狐狸单独把豆包约出来,在那个有着巨大水晶吊灯的雅致咖啡厅里,懒狐狸向她借钱。
“豆包,我们都是自己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需要钱,我要整容。”懒狐狸开门见山。
豆包心里暗暗纳罕:早就听说直播圈有很多整容脸,没想到自己才来几天就遇上了被同事借钱整容的事情。
“嗯,好的,你需要多少,我支付宝给你。”豆包本就是聪明伶俐的女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旁人想要从自己这获得什么,更知道不能得罪什么人,如何避免背后被人捅刀子。
午夜十二点,电脑屏幕还显示着游戏界面,一条条弹幕和制造它们的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晃荡在豆包的眼前,关注着这个美丽的女主播的战况,在黑夜的掩饰下,肆无忌惮地调侃,调笑,调戏着。
豆包一个双杀,屏幕上顿时出现铺天盖地的“66666666”。她打了个呵欠,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四十了。这一局战况很是焦灼,不知是前一晚没休息好还是怎么的,豆包的眼皮似乎很重,脊椎也不合时宜地疼了起来。
“后面有人”,成群的弹幕如是说。
“你们别闹,让我专心打游戏,最后一波。”豆包用温柔妖娆的声音和观众们互动着。
“真有人”、“真的有人”、“背后有个人”……豆包一开腔,弹幕队列就全乱了。
不知怎的,豆包心里发毛起来。要知道平时这种玩笑也不少,对这种司空见惯的恶作剧,豆包从来都是一笑而过。可今天……也许是突然被风吹开、在窗台上砰砰作响的窗户,也许是灯管接触不良、隐隐绰绰的吊灯,也许是身体不适、困意袭来的错觉,也许是所有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总之,豆包的心里是真的开始发毛了。
心里害怕,手里却不能停下,豆包的右手疯狂地点着鼠标走位,左手精准地放招,一波之后,终于打掉了水晶,游戏结束。可豆包却更加恐慌起来,虽然弹幕又变成了一溜的“66666666”、“国服第一阿狸”……可是,关直播睡觉的话,就意味着,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你们等等哦,我去下卫生间”。内心恐慌成这样,说出来的话却是甜腻腻的,豆包觉得自己很有人格分裂的可能。
一路拿着手机放着音乐,心里打着鼓出了卧室门,豆包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她跑到懒狐狸的卧室门口敲门。
“懒狐狸,在么?”虽然她今天才借给她五万块钱,可她居然连懒狐狸的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回应。
哦,她去整容了,要住院。豆包想起下午懒狐狸借到钱欢呼雀跃联系整形医院的样子,一下子缓过神来。
豆包又敲响了大眼睛抹茶酱的房门。没有人应答。隔着门,豆包隐约听见房间里放着劲爆的音乐,抹茶酱甜腻腻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豆包的耳朵,“一点发福利哦”、“哇,哥哥好棒,再多刷几个火箭嘛”。
豆包拍拍自己的脑袋,午夜时间,是这些唱歌跳舞的主编们最活跃的时间,这个点监管最不严,所以……哎呀想什么呢,既然没人可以作陪,只能回去继续直播了,等到困到不行的时候直接睡着,就不会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吧!豆包这样想着,拿着手机,和着音乐声,走进了自己房间。
豆包关掉游戏界面,对观众们说:“打了一晚上了,打不动了,我们来聊聊天吧。”
弹幕自然是一水的欢迎。
豆包正在迅速地思考着话题,突然,啪地一声,灯管炸了。
屋子一下子黑了起来,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手机充电器的红点一闪一闪,像暗夜里窥探着这一切的眼睛。一阵风吹来,居然带着一丝腥味,确切地说,是血腥味。豆包摸摸鼻子,并没有流鼻血,那么,这血腥味……
“哇!灵异事件”、“鬼来了”、“豆包不哭,站起来撸”、“午夜惊魂”……吃瓜裙众们总是对这类突发事件喜闻乐见。
“啊,你们好讨厌,我开个台灯,不然我们就真的是瞎聊了。”这一刻豆包真的好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淡定地跟观众互动。
豆包的台灯造型很复古,灯架很长,像一个藤很长的南瓜。台灯和电脑中间隔着一个大大的桌面收纳盒。豆包看着摄像头,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哆嗦着伸出手,越过收纳盒,慢慢摸向台灯开关。冰冷的触感让豆包的手指反射性地缩了回来。
她摸到了一根冰凉的手指!
“啊!”豆包受惊的反应让弹幕又一次高潮了起来,“主播你后面的是谁”、“身后飘来飘去的什么玩意”、“午夜惊魂女主播”……豆包根本不敢转头,只能直愣愣盯着眼前横飞的弹幕,恨不得把脸塞进电脑屏幕里,把这恐怖的气氛隔绝掉。
手指!那根手指到底是谁的?不对,家里怎么会单单有根手指呢?难道说,有人?等等,是人?还是……豆包捂着脸,脑海里一片混乱,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那刚刚触摸到“手指”的右手食指,仿佛中了毒,慢慢僵硬而冰冷了起来。
观众们似乎对豆包的表现十分满意,毕竟这种带着惊悚色调的突发事件并不多见,女主播花容失色可比撒娇卖蠢有意思多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开始刷礼物。要是在往常,豆包准会娇滴滴地说着感谢的话语,可如今,回馈给吃瓜群众们的只有一张埋在手里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刘海。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了!豆包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她已经被恐惧摄去了心魂,做不出其他反应。
“豆包,你的卸妆油借我用下呗!咦,你怎么不开灯啊?”大眼睛抹茶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一根被涂得粉粉嫩嫩的救命稻草。
豆包仿佛遇到了救星,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她很想一下子从椅子跳起来,连滚带爬地扑进抹茶酱的怀里。但理智这种东西一旦回来,所有的冲动都会被考量再三。她暗自吸了一口冷气,把视线移向电脑屏幕,“后面的是谁”、“背后有人”……弹幕更加密集了。豆包此刻简直恨透了这些莫名应景的弹幕,她额头上的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跳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右下角的小窗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身后。
长卷发,袅娜的身段,妩媚的站姿,豆包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啊,要卸妆油啊,我拿给你。你今天结束得真早!”
豆包跑到化妆台上,借着门外的光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着。她找得很慢很慢,她不想让抹茶酱这么早走,她不想再回到那个位置上去,那个离冰凉手指那么近的位置。
“不早啦,都两点了!倒是你,很少见你这个点还在直播啊。”抹茶酱说着走了进来,豆包来不及阻止,她就坐到了电脑前,兴致盎然地看着弹幕。
“啊,今天打得顺手,就多打了两把。”虽然现在腿还在打颤,但豆包并不想把无辜的抹茶酱也拖进恐惧的泥沼里。如果这都是她神经敏感造成的错觉呢?豆包看到了卸妆油,假装没看到,在旁边继续翻来翻去。
“啊,你这里太黑了,怎么直播啊!”抹茶酱把自己的画面放大,对着屏幕努力地搔首弄姿,把低胸装的领口往下扯了扯,弹幕瞬间铺天盖地。
“灯坏了……对了,抹茶酱,你不是会修灯泡嘛?”豆包觉得再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拿着卸妆油,走到抹茶酱身后两米的地方。她想起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客厅的灯坏了,就是抹茶酱修好的。
“你在开玩笑嘛?伦家怎么会修灯泡呢?”抹茶酱的语气变得骄矜起来,完美地在女汉子、御姐、大小姐、萌妹子之间切换,是女主播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啊,好吧。那我白天打电话找人来修吧。卸妆油找到了。”豆包心里很矛盾,既希望抹茶酱多留一会,又不希望她离那可怕的东西那么近,更不敢把自己矛盾的心理告诉抹茶酱。
“嗯,好。你们好坏啊,这么吓人家。”抹茶酱回答完豆包,立刻切换到女主播工作模式,似乎把这个当成自己的直播了。满屏的“背后有人”、“你后面是谁啊”早已吓不住抹茶酱这样的老司机。不过,若是刚刚经历那一切的是她,那么……
豆包静静地站着,看着淹没在弹幕里的抹茶酱的背影,电脑屏幕幽幽的灯光透着诡异的气息,一丝恐惧慢慢从心里升腾起来。手里握着的瓶子也是冰冷的质地,凉意从她的手指,一直蔓延到心里。这两种感觉在喉咙口交汇,豆包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一晃手,瓶子被丢到了床上。
“太黑了,这怎么看嘛。咦,这台灯是好用的吧?”抹茶酱自顾自地说着,伸手去按台灯开关。豆包很想大声阻止她,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僵直的身体,被掐住的喉咙,只有眼睛还能自由活动。豆包眼睁睁地看着抹茶酱按下了开关,啪的一声,恐惧让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黑暗将这个女孩包裹得严严实实。
“咦,这里有只钢笔,吓死我了,刚刚摸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呢,真是吓死我了。”抹茶酱举着钢笔对着摄像头娇嗔,感情充沛地仿佛在和钢笔演一场充满爱恨情仇的年度情感大戏。
“啊,现在你们看清我了吧?你们多刷点礼物呀,记得顺手关注我哦,我是主播大眼睛抹茶酱。”豆包睁开眼睛,抹茶酱沐浴在橘色的灯光里,正在对着摄像头挤眉弄眼地推荐自己。
豆包摸了摸喉咙,转了转手腕,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个错觉。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昼夜颠倒导致神经也跟着错乱了?什么?钢笔?居然把钢笔错认成手指,也是可笑。豆包长舒了一口气,重重拍了几下胸口。
突然,豆包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扭曲,眼睛里露出惊异的神情。
“那晚安咯,明天见,我叫大眼睛抹茶酱,记得加关注哦。豆包,你也要睡了吧?我帮你关啦!”抹茶酱不请自来地开始,自作主张地结束。
抹茶酱关了电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既低胸又露脐的上衣几乎实现不了衣物的基本功能了。
“豆包?怎么了?困了?”见豆包没有回应,抹茶酱转身问到。
豆包站在她身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低低地垂在眼前。不知何时起,又起风了,风把窗户刮得砰砰作响,也吹起了豆包的刘海。刘海下,豆包低着头,一双眼睛冷冷地向上翻着,直勾勾地盯着抹茶酱。那双眼眼神空洞,似乎不是活人的眼睛了。
“啊!”抹茶酱发出凄厉的尖叫。突然砰地一声,窗户被风吹得关了起来。电脑屏幕黑了下去,整个房间被一抹橘色的光晕照亮着。豆包的发丝和瞳孔,都带着黯惨惨的橘色。当暖色系遇见黑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抹茶酱捂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敢看豆包,也不敢叫,更不敢动。她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突然,她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紧接着,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抹茶酱看到,被扔在床上的本该装着卸妆油的瓶子里,竟然装着鲜血。瓶子不知被谁拧开了,血液流到了床上,地上,还有,豆包的手指上。
豆包被清晨的阳光刺醒,她用手遮着额头从地板上爬起来,一转头,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做笔录的时候,豆包一直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不停地擦着手指,指尖滑腻腻的,怎么也擦不干净。今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床上地上还有她的手上,都沾上了卸妆油。
在警察失去耐心之前,沈丹青及时赶到,多少给了她一点抚慰。豆包抓着沈丹青的手,终于能连贯地说话了。将近一个小时断断续续的陈述让所有在场的警察都吃了一惊,大家窃窃私语,纷纷怀疑起豆包的精神状况来。
沈丹青皱着眉头,他的手被豆包握在手里。不知为什么,听到这离奇诡异的叙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相信她。
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已经是中午,虽说已经到了秋天,阳光还是把整座城市烤得很热。沈丹青开着车,豆包坐在旁边,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鼻子上沁出来,沈丹青见到,抽出纸巾替她抹去。
“你真的不知道抹茶酱是怎么死的?”前面红灯,沈丹青一个急刹车。
“不知道,我刚刚说过了,我只记得她来我房间借卸妆油,顺便玩了会直播。”豆包缩成一团,把脸紧紧贴在座椅上。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没有。”豆包闭上了眼睛。
“中午吃什么?”
“什么?”沈丹青的话题太跳跃了,豆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去望月路步行街看看吧,怎么样?”沈丹青丝毫没有照顾豆包的反应速度,自顾自地建议道。
“嗯。”这时候,豆包的脑子根本就没有余地用来思考吃什么的问题。事实上,她也没什么胃口。
没什么胃口的豆包坐在沈丹青的对面,看着这个男人大快朵颐,自己却连拿起筷子的欲望都没有。
“我没吃早饭。”看着豆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最后一口汤喝掉,擦干净嘴角,开口解释道。
豆包并不想接话。同事兼室友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还伴随着灵异事件,这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有心思跟一个胃口奇好的男人聊闲天的。哪怕,这个男人是自己的老板。
沈丹青见豆包并不想搭理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走吧。”
豆包乖乖跟在后面,像一具美丽纤细的行尸走肉。
沈丹青开车把豆包送到了自己家里,听到声音,沈丹青的妈妈迎出来。看到豆包,喜笑颜开,没头没脸地拉着豆包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妈,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不是黎小丽”沈丹青连忙解释。
“哦,不是小黎啊。”沈妈妈小声地嘟囔着,自顾自地走开了。
“黎小丽是我前妻。”沈丹青淡淡地解释道。
豆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妈得了老年痴呆。”沈丹青又补了一句。
豆包明显楞了一下。
“你暂且住这吧,家里还有一个保姆,懒狐狸去隆了个鼻子垫了个下巴,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让她过来陪你,顺便把你的行李带来。”
“不!不用了!”
“不用?不用懒狐狸来陪你?”
“不,不是,是不用带行李,不要了。”豆包脸色惨白。
“好,那我给你买新的。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吧,警方那边可能随时会传唤你。我今天不去公司了,等明天懒狐狸过来我再走吧。”不得不承认,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豆包心里是很感动的。这个男人给了自己财富和荣耀,还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以守护者的姿态陪在自己身边,在这个时刻,豆包对沈丹青是有些隐隐的好感的。
不过这好感之中,隐隐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怀疑,又好像不是。
沈妈妈大部分的时候是糊涂的,一直念叨着要找媳妇“小黎”和孙子“忱忱”。经常把豆包或者保姆当成小黎,拉扯着絮叨半天。偶有清醒的时候,便会慈爱地询问着豆包家里的情况,感叹着独自打拼的女孩的不易。沈丹青看着,只是淡淡地笑。
晚上,沈丹青怕豆包睡不着,给她吃了安眠药,自己守在旁边玩了一夜手机。
第二天,懒狐狸不仅没有来,而且还在电话里辞职了。理由是她是阴性体质,不能和灵异事件扯上关系。沈丹青无奈地挂了电话。他这时才知道,原来事情早就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离奇,已经登上了市里新闻版块的头条。沈丹青无奈地瘫坐在沙发上。
懒狐狸的大嗓门即使在电话里,方圆五米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豆包在沙发上裹紧了被子。
沈丹青的电话又响了。
“什么!尸检报告出来了?心脏病?确定吗?”沈丹青的语气很激动。
豆包激动地竖起了耳朵,可对方不是懒狐狸,除了沈丹青的声音,她什么也听不见。
“啊,好的,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沈丹青挂了电话,挨着豆包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查出来是心脏病突发。你别太紧张了,不是灵异事件。”
豆包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几天紧绷的情绪和满溢的恐惧早就压垮了她,可人过于紧张了是会忘记哭泣的。台灯旁冰凉的手指,拍打窗户的阴风,游荡在房间里的诡异气息,离奇死去的同事,这所有一切让豆包惊惶的事物,都被“心脏病”这三个字一下子驱散了。一切都是错觉,都是幻想,那一夜惊魂,不过是一夜幻象罢了。
豆包甚至在想,会不会那一晚,最开始的时候是抹茶酱先来借卸妆油,豆包翻找着刚买的抹茶气味的卸妆油,并且调侃她的名字。抹茶酱不相信还有抹茶气味的卸妆油,豆包找到后打开瓶盖让她闻气温。此时抹茶酱突然心脏病突发倒地身亡。豆包惊吓过度,扔掉了卸妆油,晕了过去。而后来的恐怖弹幕、台灯手指、窗台阴风,都是她吓晕之后的梦境而已。
豆包被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想法弄得头疼,她突然想到,那晚直播间的观众是最直接的证人。虽然在自己的记忆里,抹茶酱在离开座位之前关了电脑,可在这之前的事情,观众是一直看着的。
豆包一下子被点醒了,直播间!
“电脑在哪里?我要进一下直播间!昨晚的观众是证人,我要证实我的想法!”豆包显得很激动。
沈丹青看着豆包,神色冷静:“可是万一,万一结果跟你想的不一样呢?豆包,你相信现在看到的就好,有些事情,追究到底,不一定是我们都能承受的结果。”
“你是说,万一真的是……灵异事件?”豆包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不是,这世上没有灵异事件,相信我豆包,我只是在描述一个可能性,万一,你知道的,万一这个东西很可怕。你只要相信并且坚信,公安机关的调查结果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想。”沈丹青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诱导着豆包远离那个不确定的灵异结果。
豆包动摇了。是啊,人为什么要去触碰“万一”的机关呢?虽然机关可能是坏的,是假的,可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一面是阳光下、法律下的证据,一面是阴暗的、灵异的深处。明明害怕,为什么还要往那一面走呢?
一个星期后,豆包辞去了主播的工作,决定离开了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死去,有人出生,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她决定重新开始,沈丹青尊重她的选择。
离开的那天,沈丹青去开车,豆包站在沈家门口和沈妈妈道别。
“阿姨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小黎啊,你要去哪里啊?”沈妈妈拉着豆包的手,一脸不舍。
“阿姨,我不是小黎,我叫张玲玲。”豆包耐心地跟她解释。
“嘿,上车吧!”沈丹青把车开了过来,对着豆包喊。
“阿姨我真的走了,再见。”豆包拍拍沈妈妈的手,提着自己的小包上了车。
“慢走啊,小黎!”沈妈妈在门口挥着手。
豆包隔着车窗挥手回应,渐渐看不见沈妈妈的身影。
“你妈妈挺可爱的。”豆包对沈丹青说。
“哦,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沈妈妈倚着门,看着远去的车,脸上露出凄然的笑。她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眼睛里有黯淡的恐惧。
“沈丹青,你这个魔鬼!”沈妈妈咬牙切齿地说。她浑浊的眼中留下泪来,像干枯的落叶上沾满了露珠。
原来,沈妈妈根本就没有得老年痴呆,她一直装疯卖傻,就是为了怕沈丹青痛下杀手。她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沈丹青确实有个前妻叫黎小丽,三年前就离婚了。可他没有儿子。所谓的儿子是他从泰国请回来的小鬼。两年前沈丹青遭人算计,公司破产,他为了东山再起报复小人,决定在家里养小鬼。
小鬼邪性太大,渐渐不满足沈丹青给他的供奉,开始惹是生非,闹得家宅不宁。沈丹青没办法只好妥协,一步步由着小鬼的性子来,哄它开心。在小鬼的指示下,沈丹青创办了直播公司,赚得盆体满钵,可人的贪念一旦膨胀起来,就再也抑制不下去了。他请求小鬼为他找一棵摇钱树,小鬼便在纸上写下了提示:XX网吧收银台。于是沈丹青装作去网吧找儿子的父亲,成功从网吧挖走了张玲玲。
这一次,小鬼要的报酬是,一个女人。
沈丹青同意了。
小鬼在直播公司的女主播里挑中了张玲玲。彼时张玲玲已经是红极一时的人气主播,沈丹青死活不同意。小鬼威胁沈丹青说,如果不把张玲玲的灵魂给它,它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沈丹青又一次妥协了,对他来说,主播还可以再找,自己的命却只有一条。他将小鬼收入钢笔中,把钢笔放入张玲玲的房间。为了掩人耳目,小鬼会弄出张玲玲心脏病突发死去的假象,然后占有她的元神。可谁知那天抹茶酱突然来了,抹茶酱拿着装有小鬼的钢笔,犯了小鬼的大忌,小鬼一怒之下便把她吓死了。抹茶酱就这么变成了张玲玲的替死鬼。
真的死了人之后,沈丹青自己也有些怕了。他悄悄找来道人,把小鬼送走了。而张玲玲的存在,对于沈丹青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威胁。一旦她回家之后还是进了直播间,还是想向观众求证那晚的事情,那沈丹青的那些黑暗交易,就很有可能暴露在阳光下。
沈妈妈呆呆地走进房间,打开电视,看到一条即时新闻,一辆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侧翻。驾驶员是位中年男性,手臂和肋骨多处骨折,坐在副驾驶的年轻女子当场死亡。沈妈妈想起来,昨夜她睡不着站在阳台看月亮,看见沈丹青拿着剪刀站在车旁,对着月亮,诡异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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