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霍元朝和矿上刘主任二次未谈拢,一连三天,矿上再也没有信儿!邢杰他爹坐在堂屋吸着闷烟袋,邢杰媳妇已经去元朝家骂了几回了,无非是埋怨把赔偿款谈飞了!
刘云眼见元朝白天跑前跑后,夜晚挑灯翻书,自是心疼爱人出力不落好。对邢杰媳妇意外丧夫的同情,渐渐被这不知好歹的恶意,磨得心生厌恶!同为女人,同为妻子,刘云虽理解邢杰媳妇的苦衷,却再也不愿安慰这婆娘半句!
这三天,元朝并未闲着,翻书记录法律条文,和律师所张军已经通了数不清的电话。从诉讼的角度走,已经把诉讼请求、案由一一理顺,并委托张军起草起诉状;从煤矿事故的角度,已经把赔偿协议拿去给张军过目。
巧的是,张军父亲就是矿区所在地乡政府抓安全口的干部。张军虽未曾给父亲透露事故信息,却借以学习煤矿事故赔偿的由头,把该辖区在册、不在册的大大小小的煤矿情况,摸了个底。
邢杰出事的煤矿,属于挂靠在正规煤矿企业下的小煤窑。论起资质,自是经不起推敲,这一片的矿区有个不成文规定:挂靠煤窑,均需按照自己年产量毛利的20%缴纳安全保证金,一旦发生安全事故,自行负责赔付,扣缴当年的安全保证金50%;若被挂靠煤矿企业列为诉讼被告,赔偿金额均由事故单位承担,并撤销其挂靠资格、没收保证金,并承担数目不菲的违约金。
据张军了解的情况,该煤窑主名叫钱乾坤,采煤队队长出身。前几年带着一帮工人,包活儿下井,挣了些钱。如今在这一片小有名气,得以挂靠在某煤矿公司旗下,承包了这脚踩一寸,遍地是煤的宝地。然而安全保证金放在别人账上,那可是真金白银呐,年净利润才有多少,谁割肉谁知道疼啊!
干煤窑没有不死人的,重点是只要捂得住,息事宁人就能顺利通关!钱乾坤一直对爹娘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颇为满意:钱乾坤,顾名思义,钱定乾坤!只要钱花的合适,花的妙,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霍元朝一眼看穿矿上的意图,无非是受害方,人死了;想要从财主手里抠赔偿款,就要妥协。不同意,你个庄稼户,也没得胆量起诉,那就耗着你!耗不起的时候,再找你谈,一准成!
别人可能耐不住,元朝为了自己兄弟,愣是不信这个邪,说啥也要碰一碰这个姓钱的!
不多不少,第四天早上,拨通了刘主任电话,正当矿方准备暗自窃喜的时候,元朝在电话这头说道:“刘主任,给你们钱矿长打个招呼,俺准备今天去太平间拉人办事,过了头七不吉利!诉状已经写好了,赔多少合适,俺也不懂,让政府帮忙给做个主吧!”
钱乾坤立马窜起来,夺过刘主任手里的电话,对着话筒朝霍元朝吼道:“你个赖孙,敢起诉,我让你人财两空,一分钱也拿不到!”
元朝听着话筒里狗急跳墙的狂躁,不急不慌的回道:“谁他娘的是赖孙,老天爷看着呢!钱乾坤,钱矿长,放心吧,我告的是你的东家银鑫矿,你他娘的还不配当被告!”
刘主任眼看局势不好控制,赶紧用眼神安抚钱乾坤,抢过电话说:“元朝啊,兄弟啊,千万不敢冲动啊,有话咱好好说。钱多少,都可以谈嘛!”
元朝一口气顶在嗓子眼:“谈,谈啥?我兄弟在你们矿上砸死了,大活人,没了!刘主任,你兄弟要是被人弄死了,别人还讨价还价,坐等死耗,估一估这条贱命值多少钱?要是你兄弟,你咋办,你告诉我,你咋办?他才二十七岁啊,不是猫狗畜牲,一根独苗,顶梁柱没了,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老老小小,往后这几十年咋过,我问你,该咋过?”
一口气吐完这些话,元朝挂掉电话,已是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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