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小巷,风迎面拂来,恍惚间又闻到熟悉的花香,馥郁的浓香里夹着清甜。循着花香寻去,远远望着白墙的尽头探出一大篷的浓绿,隐约看到枝头开着素白的花朵,急步上前,绿叶白花大抵相似,但终归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故乡的四月天,清明世界里繁花云蒸霞蔚,姹紫嫣红中韶华深浅明艳,春风十里,吹得花香飘洒。
老屋的山后,是大片的桔林。也就是这样的时节,桔花开放的漫山遍野,皎皎玉白,在桔叶的新绿中,素雅兼着明媚,流光溢彩宛若繁星。薄暮晚霞时分凊风揽怀,远近淡浓间便蕴开了桔子花的香味,满满的凊甜,沁人心脾间,有微熏的薄醉。
春雨过后,我们这些姑娘丫头最爱成群结伴去到桔园。挎着小竹篮,一朵朵拾起青草从里被风雨打落的桔子花,雨后的青草衬着满地的素白,清亮的耀眼,这片色彩就这样固执的停留在我的记忆里,以至于多年后的我,尤其钟爱这绿底白花的背景,只要拥着这样色彩的床里被间,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沉沉睡去。
至于那还结在枝头的花朵,我们是断然不敢去摘的,因为奶奶告诫说:“一朵花就一是一个桔子,摘了花就没法结果子了。”枝间的桔子花或含苞或开放,春雨清洗过后,更是被滋润的莹白夺目,馨香更甚,我们扬起脸庞,贪婪的嗅着。
美好春光里,我们最爱做的游戏就是“吹花”,所谓的吹花就是用嘴吹开那些还没开放的桔子花苞。一颗颗比米粒稍大的花骨朵,在我们吹出的“仙气”中,慢慢的舒展开,颤巍巍的露出了金黄的花蕊,吹得多了,觉的自已呼出的气中都是暗香浮动了。
花吹得累了,便再俯下身拾花,欢歌笑语中,不一会儿,就拾满了半篮。回到家中,围坐一堆,倒出各自篮里的花朵,挑出那些没有瑕疵的,一朵朵用针挑着线细细的串起来,带在发间衣襟上,转身之间香气袭人。
那些挑剩下的也必是舍不得扔下的,或是放置在屋子的角落里,或是夹在书页间,和着时光与清香,慢慢的风干。那时简单如我们,一朵花一片叶,也就成了不舍丢弃的宝贝。
有些时候,怀着少年心事的我们,把自已藏在这桔林里,挑一颗高矮合适的桔树,双手撑着一跃,便稳稳落在树杈间,顺手扯一根狗尾草,或叼在嘴角,或绕在指间,懒懒的倚在这浓翠香甜里,浅浅的思量着青涩心事,和着这桔子花香,散落在清风绿叶间。
此后经年,因为全家搬迁,老屋出售,偶然回次故乡,匆匆间总是被人情来往填满,始终不得空再到那片桔林里走走。
那片桔子花香,既便是在他乡偶然遇之,也再无少年时那般清甜澄明,反生出了几丝苦涩,终归不是记忆里的花香了,
原是时光难留,仿若一树花开,那些灿烂和着那些温暖,能在生命中相逢过,纵使岁月易逝、韶华易老,那又如何?记忆中的芬芳,依旧能香如故,便已足够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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