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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吐不快——读《流沙河讲诗经》

不吐不快——读《流沙河讲诗经》

作者: 儒生闲谈 | 来源:发表于2024-02-01 16:25 被阅读0次

    流沙河,本名余勋坦(1931—2019),四川金堂人,著名诗人、作家、学者、书法家。我因喜欢《诗经》而读先生的《流沙河讲诗经》,本想着先生就是著名诗人,而且还在文字学、训诂学上颇有造诣,因而读先生讲的《诗经》,那一定是件酣畅淋漓的快事。但事与愿违,我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读完先生的这本《流沙河讲诗经》,虽然快感也不少,但老实说如鲠在喉的感觉更重些。今天闲来,也学学街头泼妇,小骂一阵,出出心头不爽。

    其一。有很多硬伤。

    硬伤之一。究竟讲了多长时间?先生在前言里说他“(2011年)5月28日开讲《诗经》。初始阶段,每半月讲一次,一月两次。后由内子茂华陈情,请减为每月只一次,每次两个小时内。……我选讲八十一篇。……今由学友石地先生根据录音整理、订正、商讨、誊迻、做成《流沙河讲诗经》一书。石地先生文字清通,条理明晰,为本书生亮色。”从这一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出此书成书的由来,当然也可推知先生讲这81篇所用时间应在3至5年之间。然而,作为先生的得意门生、关门弟子的石地,却在书后“石地后记“中认为只有14个月:“这个系列讲座的时间跨度,自2011年6月至2012年8月”。按流沙河先生说的一月讲两次的话,14个月最多也就讲28篇,怎么会81篇之巨?石地的学养流沙河先生在前言里大加推崇,但一本书的内容数目师生二人却出现“子矛予盾”的硬伤,可见二者之中必有一个没有把读者当回事了,而读者花钱买你的书,你们却出现这样的低给错误,说明你们二人之中肯定有一个对读者是不负责任的,我遇到了这样的事,那肯定是他俩中的任何一位都不能原谅。

    硬伤之二。周代有没有驿站?先生在讲《大东》时,写道:“那个时候,周幽王不会设驿站来接待这些进贡的人”(第171页),这就是先生认为周幽王时代是没有驿站。我读的时候想用“子产坏晋馆垣”来反驳,但还没等我反驳,先生自己就把自己给撂翻了。和《大东》隔着一篇的那首是《四月》,这首诗先生仍然认为是周幽王时期的作品,但先生却这样讲:“一般士大夫出差,应该有驿车,特别是他这种级别很高的官,结果他没有,全程都是自己走的。……因为周幽王不喜欢他,打发他远走江汉”(第178页)。既然先生都自己一事就有两种说法,我也就不用再举它例了。

    硬伤之三。先生讲《郑风》的《溱洧》,对浏字这样解:“春夏之交,河里都会涨水,水深了就谓之'浏',水深了自然就更清亮”(第60页)”。先生是诗人也是语言大师,但讲的却与《新华字典》不同,我查《新华字典》:浏,形容水流清澈。对比之下,我坚信先生之言是错的,当然,按照物理学的观点,水深了自然就更清亮更是违背常识,大抵光线入水越深其衰减就越厉害,光线弱了之后物体看起来只能是模糊不清不可能会更清亮。

    硬伤之四。对古今地理、物产等的解释有好多不能令人信服。如先生讲《唐风》的《绸缪》,“唐国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小国。它的国都位于现在的山西太原地区,那里的纬度大约是北纬四十一度。纬度高的地区,能看到的星象就很多。”(第71-72页),“'刍'就是草,华北平原没有那么多柴火,连割的草都要捆起来晾干当柴烧”(第73页)。以上就至少有这么几处错误:第一,太原的纬度并非北纬41度而是北纬37-38度之间。地理知识告诉我们,纬度相差一度,两地之间就相差约110公里。先生这里的讲解有3-4度的纬度差,因此,先生讲的唐国究竟是哪个唐国,位于山西什么地方,我是弄不清的。因为在西周前后那段时期,山西境内先后有两个“唐”国,最后一个唐国的产生还与一个成语有关,叫桐叶封弟。《史纪·晋叔世家》:“成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送叔虞。日:以此封若”,没想到成王身边的史官却把这事当真了,要求成王择日完成相应手续。周成王弟弟叔虞被封的这个唐国,后来改称晋,春秋五霸之晋文公和战国七雄之韩、赵魏都与这个唐相关,而这个唐并不是小国。第二,太原并非处于华北平原,而是位于晋中谷地。晋中谷地与华北平原之间隔着一个太行山脉。第三。纬度高的地方能看到的星象多,这也不正确。事实上,在赤道上能看到的星象最多。第四,唐人把“刍”晾干当柴烧,其实并非他们没有那么多柴火,在《绸缪》这首诗中,“绸缪束薪、绸缪束刍、绸缪束楚”只是为了让诗歌因文字变化而产生韵味而已。老实说,薪、刍、楚都是用来烧火的,怎么因为用刍就说人家没有那么多柴火呢?

    其二,有许多突兀不清的地方。

    流沙河先生也是当代比较厉害的一位语言学大师,他为了和东汉的文字学大师许慎(《说文解字》的作者)一较高下,自己也编了一本文字学方面的书叫《白鱼解字》。《白鱼解字》和《说文解字》我都没有读过,没有什么观点和看法敢说,但流沙河先生在《流沙河讲诗经》这本书中,经常很突兀地把自己相关的研究成果突兀地、硬生生地塞给读者,平白无故地增加了读者的阅读困难倒也是常见的事,这也令我感到不快。

    如在讲《魏风》《陟岵》中“瞻望母兮、瞻望兄兮”这两句,流沙河先生在什么都没有交待、说明的前提下直接命令读者:“这个母也要读古音mi”(第68页);“兄也要读kuang(第69页)”。让人读起来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先生能够好好地给大家讲一进为什么这样读的话,那对读者而言,真是一举两得的益处,但流沙河大师没有这样做,他只告诉你要这么读,但为什么这样读,他不给你讲,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撂一句这样的命令,让读者服从,这样的做法我认为他不是在扩大中华经典受众群体,而是在消弱这样的一个群体,这种做法是要不得的。如先生这样的学者,真真要提高 一点为读者服务的观点和能力,否则,这类专家们出的书,怕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走向坟墓。

    再如在讲《大东》的“既往既来,使我心疚”这句:“这里的'来'读音和'疚'的古音同韵,所以用古音来读这两句诗,也是押韵的”(第173页)。这里也是说了等于没说。首先,来、疚二字的古音怎么读?先生没有交待,读者自是不知古音怎么读,读者不知古音如何读,那又怎么知道古时候它们是押韵的?其次,就算读者能想起流沙河先生讲《采薇》“忧心孔疚,我行不来”时论述:“疚在这里要读ji,通‘疾病’的'疾',也是借字”(第129页),那么,作为一位诗人、作家,为什么不在行文中加以交待?如果一个人真的热爱中国的古典,那他就要尽到扩大、传播以典的责任,就要想法设法让更多的人了解、接受、实践、传播经典,而如先生这种做法,怕只会让普通的读者望而却步,这对经典的传播真是一点益处也没有。

    其三,有好多自意为是的东西,基本上经不住别人的推敲。信手拈来四处看看。

    第一处。讲《陈风》《防有鹊巢》“中唐有甓,邛有旨鹝”的甓时,流沙河先生说:“我也猜了很久,猜来猜去,认为这是个错字,很可能是“鷿”,甓、鷿同音,都读pi,而鷿是一种形状类似野鸭子的水鸟,既然是水鸟,就应该是在池塘里面,它要是在庭院里面,那就不对了”(第82页)。其实“中唐有甓”和“防有鹊巢”都是因物起兴,对于原诗的作者来说,写作的当时也有可能从对仗、押韵考虑用那个字那个意象,但“中唐有甓”和“中唐有鷿”对于今天我们的理解,按字面理解就充分够用并且不会产生任何歧义,但流沙河先生偏偏在这里抛出一个没头没脑没证据的个人猜想,那不是自以为是是什么?

    第二处。讲《小雅》《苕之华》的“三星在罶”的罶字。流沙河之前几乎所有的人讲《诗经》,都认为这个“罶”字就是捕鱼的笼子,一致的看法认为“三星在罶”的含义就是:夜晚除了天上“三星”的影子在鱼笼子里晃荡之外,连一条鱼儿也没有。“牂羊坟首、三星在罶”均是后面那句“人可以食,鲜可以饱”的荒年景况的缩写。但流沙河先生却说:“罶字的本义是捕鱼的笼子,但用在这里应该是借字,通“溜”,就是窑洞的天窗。住窑洞的人,要在窑洞上方打一个孔,其作用类似房屋的气窗,这个孔就叫溜……‘三星在罶’是夜晚望见”(第177页)。我没住过窑洞,但我知道窑洞一般是开在土质的山坡底部或半山腰处,离山坡顶端往往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因此,要在窑洞的顶部开气窗换气一说基本上没人去做,因为那工程量有点大。再说,住窑洞的人要是真的在窑洞顶部开个“溜”换气,但夏天暴雨和冬天大雪时,他能保证雨水、雪水不会顺着“溜”倾泻进窑洞?而流沙河先生居然认为窑洞就应该有一个“溜”,而且还说诗人就是坐在窑洞里通过这个“溜”去看天上的“三星”!我也只能认为先生的见解那可真是相当奇葩。

    第三处。讲《小雅》《何草不黄》的“匪兕匪虎,率彼旷野”时,流沙河先生说:“周朝的时候,华北平原已经没有这两种野兽了,所以由此可知他们已经到了长江流域一带”(第201页)。《何草不黄》是一首关于征役的诗,征夫因见原野之上的兕、虎在率意行走,进而哀叹自己“朝夕不暇”的凄惨处境。但由此而得出华北平原上没有兕、虎的结论,我打死都不认同。周朝距今3000多年前,如果那个时候华北平原上就没有了兕、虎之类的野兽,那《郑风》《大叔于田》里的“䄠裼暴虎,献于公所”这一句流沙河先生会如何讲?郑国就在今天的华北平原上,雄壮的郑国大叔居然赤手空拳地逮了只老虎献给国君,《流沙河讲诗经》没有选《大叔于田》这一首,但流沙河先生不至于没有读过这首《大叔于田》吧?

    第四处。讲《大雅》《生民》中的那句“以弗无子”这四个字,流沙河先生又信口开河起来:“弗者,不也,两个否定就是肯定,'以弗无子'就是'不要无子',就是希望怀孕。黄河流域那一带气候恶劣,物产也不丰富,食物供应问题很大,地理环境和我们成都不能比,所以很多妇女结婚以后不容易受孕,受孕以后流产的也很多,纵然不流产,生了娃娃也很不容易养活”(第211页),这一句不但罔顾基本事实,而且充斥着夜郎自大的味儿,简直有点臭不可闻。古时周人从豳迁岐、迁丰、迁镐、迁雒,如果黄河流域气候恶劣、物产也不丰,那怎么解释这些天子之迁和中原诸侯林立的现象?就是现在的河南,也以一省之力提供着全国20%的粮食供应,怎么能说得上气候恶劣、物产不丰?至于说成都平原如何,我只能说流沙河先生有点夜郎国的基因,成都平原是不小,但能和关中平原比大小么?能和华北平原比大小么?(百度上一看好就知道:成都平原约1.88万平方千米,关中平原约3.90万平方千注,华北平原约30-35万平方千米)成都平原之所以被称作“天府之国”并受到世人称颂,那是始于李冰父子修的都江堰,而这个工程最终的完成是在秦昭襄王五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前256年,而远在这个工程完成之前,夏、商、周三朝的好多诸侯国民众分别在黄河流域开发、生存了470年、554年、790年。这些基本的事实放在那里,没想到一位拥有诗人、作家、学者、书法家等诸多头衔的流沙河先生,竟会视而不见地说出以上这些话,真真让人鄙视。而关于受孕、流产之说,更让我肯定其自大基因必由夜郎一族而来。

    诚然,流沙河先生的贡献还是很多很大的,我一介草民完全没有评价人家的资格,平心而论,我也从《流沙河讲诗经》这本书得到了好多启发,只是,《诗经》是我的珍爱,任何一个人如果好好地讲《诗经》,我自会五体投地般的喜欢,但若一个人胡乱地由着性子乱讲、讲乱的话,我位虽卑,也敢、也会站在三尺陋巷的堂口,骂几声祛祛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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