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不再理会王诗剑,走到小石头身边,将匕首架在他的右耳上面,对欧冶芒道:“你已经被人割了一只耳朵,应该很清楚那有多疼,你若再不说出紫氲金精的下落,你儿子就要尝到和你一样的滋味了。”
欧冶芒急道:“你别伤害他。”蒙面人喝道:“快说!”欧冶芒心中犹豫不决,蒙面人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匕首寒光一闪,就向小石头的耳朵上割去。
蒙面人为了不让王诗剑出声叫喊,连她的哑穴也一起点了,此时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看到蒙面人要伤害小石头,心中忧急如焚,喉中发出嗯嗯的声音,意在阻止蒙面人行凶。看到蒙面人挥起匕首,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涨得通红,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嗤”的一声轻响,一道指风从蒙面人背后袭来,正射在匕首上面,蒙面人只觉得掌心一麻,匕首脱手飞出,叮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这一指正是李轻尘所发,名为“洞金穿云指”,乃是李随风受鸿溟秘笈启发,自己创制的一套指法,“洞金”形容其力之强,“穿云”形容其劲之远,虽然不免有所夸张,但的确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指法绝学。
小石头本已害怕之极,见到李轻尘不由得大喜若狂,叫道:“轻尘哥哥。”欧冶芒也叫道:“李兄弟。”
蒙面人一声不发,双掌一挥,两股极为怪异的掌风急袭李轻尘,李轻尘有心试试对方的功力如何,当下不闪不避,双掌齐出,与蒙面人掌力相接,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蒙面人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李轻尘身子微微摇晃,但依然稳稳站着不动。
这一来高下立现,那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又不甘心就此败走,双掌一错,瞬间向李轻尘拍出九掌,意欲以巧胜力,用精妙掌法降服李轻尘。李轻尘只觉得蒙面人左掌阳右掌阴,两股劲力正好相反,掌法变幻莫测,威力不容小觑。他陡遇强敌,精神一振,施展翻云覆雨三十六式,与蒙面人周旋在一起。
此时他的武功与七年前相比相差何止霄壤,有鸿溟神功为根基,翻云覆雨三十六式如今在他手下施展开来威力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两人斗了八九个回合,蒙面人已见不敌,但他还不死心,突然捡起王诗剑掉落在地上的长剑,一剑向欧冶芒的胸口刺去。
李轻尘见蒙面人明知自己得不到欧冶芒,就要将他杀死,心中一阵愤怒,闪身来到欧冶芒身旁,双指一夹,正好将长剑的剑尖夹在指间。没想到蒙面人这一招乃是诱敌,在李轻尘闪身之时他突然弃剑后退,趋到小石头跟前,一把将他夹在腰间,飞身向窗外蹿去。
李轻尘轻叱一声:“哪里走。”洞金穿云指应念而生,疾射蒙面人背心的灵台穴。方才他不愿从背后伤敌,只用了五成功力将匕首射落,这一次含怒出手,功力增加到了八成。蒙面人只觉得背后指风袭体,其势锐不可当,心中一凛,右掌全力向后挥出,拟将李轻尘的指劲震偏。
猛然间他只觉得手上一阵剧痛,原来掌心竟然已被指风射穿,鲜血从掌心和手背疾射而出,蒙面人大叫一声,扔下小石头,晃身跳出窗子。
李轻尘走到窗前,将小石头从地上扶起来,对他道:“你没事吧?”小石头点点头,突然间扑在李轻尘怀里,哭到:“轻尘哥哥,你又救了我和爹爹一次。”李轻尘伸出左掌在小石头背上轻轻拍击,以示安慰,他抬眼望向窗外,蒙面人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轻尘旨在救人,并不想对蒙面人赶尽杀绝,因此并未追赶,否则蒙面人想要逃走却没有那么容易。李轻尘转过身来,将欧冶芒被制的穴道解开,欧冶芒心中又惭愧又感激,拉着李轻尘的手道:“李兄弟,你的救命之恩,欧冶芒没齿不忘。”
李轻尘心中挂念唐铁枭的安危,对欧冶芒道:“这里不安全,咱们到前面去,你们跟在我身后,别离开我。”说完就往门外走去,欧冶芒和小石头紧跟在后。
王诗剑穴道被制,又无法出声,见李轻尘三人要走,心中正在发急,突然看到李轻尘又回转过来,向她遥点一指,她只觉得全身如过热水,被点的穴道顿时解了。
这洞金穿云指精微奥妙,王诗剑虽然不知其名,但李轻尘能隔空发劲,既解了她的穴道又没有令她受伤,还是让王诗剑心中佩服不已。
本来李轻尘大可走过来给她解穴,只不过璇玑穴位在胸口,想要解穴势必要碰触到她的前胸,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李轻尘又怎么好意思出手,王诗剑明白他的心意,心中一阵感激。
她突然想到刚才那蒙面人点倒自己时也是用的匕首尾部,并未直接出指,这样看来,那蒙面人是好是坏无从知晓,但似乎也不是个轻薄之人。
王诗剑正在胡思乱想,猛然发现房中已经空无一人,李轻尘和欧冶芒父子早已离开,她连忙起身捡起长剑,也往客栈前门而去。
到了前门之外,王诗剑差一点惊呼出声。只见唐铁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双眼圆睁,似乎已被人制住,梅叟和兰婆夫妻两个站在他身旁,梅叟的左袖被齐肩撕下,露出一条枯黄干瘦的手臂。兰婆的身上衣衫倒还完整,只是横七竖八地多了数道破缝,当是被唐铁枭的铁爪撕破的。两人头发散乱,神情愠怒,但方才的那场大战显然他们是获胜的一方。
此时场上另有三人正在厮杀,其中两人正是黄山四老中的竹翁与菊姥,另外一人身材魁梧,须发虬张,正是王彦章。
只见竹翁与菊姥犹如穿花蝴蝶般绕着王彦章飞来转去,两柄长剑寒光闪烁,纵横交错,招招不离王彦章身上要害。
王诗剑师从名门,虽然限于练剑的时日较短,剑法的火候还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眼光还是有的。只见竹翁出剑极快,每出一招便幻起一片剑影,森森然如绘修竹,剑势极为凌厉。
菊姥的剑法与竹翁正好相反,每一剑并不甚快,但有如菊蕊伸展,时而笔直,时而弯曲,在竹翁的剑影之外布下了一张极为严密的丝网,将他剑法中出现的破绽一一补足。偶尔攻出一剑,剑招却是刁钻诡异,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此时竹翁便由攻转守,将菊姥护在剑影之中。
王诗剑关心父亲的安危,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场上的局势,她知道父亲的脾气,若是她此时上前相助,父亲不但不会领情,多半还会将她斥骂一顿。她心中打定主意,倘若父亲遇险,她一定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同父亲并肩作战。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道:“你放心,你爹爹不会输的。”王诗剑惊讶地一扭头,发现说话的正是李轻尘,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了李轻尘身边,两人的衣袖几乎已经挨在了一起。
她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声道:“这两个人的剑法好得很啊,你怎么知道我爹不会输?”李轻尘往旁边挪出两步,对王诗剑道:“你爹爹的内功之深犹在竹翁与菊姥之上,若是我所见不错,他应该已经练成了比金钟罩铁布衫更加厉害的金刚不坏体,周身上下罡气遍布,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王诗剑闻言又惊又喜,她知道爹爹虽然军务繁忙,但却一直勤练不辍,金刚不坏神功他已经修炼多年,半年之前还听他说最后一关尚未打通,没想到如今竟然已经功行圆满,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经李轻尘提醒,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只关注竹翁菊姥的剑法,留神查看王彦章的一举一动。只见他身形凝立如山,一双手掌上下翻飞,掌力强劲之极,竹翁菊姥虽然剑法精强,但极难欺进他周身两尺之内,一时间却也奈何他不得。
李轻尘又道:“五雷轰天掌虽以阳刚之力为主,这竹翁菊姥以为刚不可久,存心消耗你爹的气力,却没想到你爹已将这套掌法练至化境,气力悠长,再这样斗下去,反倒会是他们先支持不住呢。”王诗剑扭头对李轻尘一笑,道:“没想到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见识倒广,连我爹爹的五雷轰天掌都识得。你是哪个门派的,师傅是谁?”
李轻尘微微一笑,避而不答,王诗剑一愣,正要继续追问,菊姥突然间拉着竹翁后退几步,长剑倒提,对王彦章道:“王将军神功无敌,我们夫妇甘拜下风。”竹翁闻言叫道:“师妹,我们还没败呢,干么这么快就认输?”他们虽然早已结为夫妻,但年轻时候叫惯了,相互之间依然以师兄妹称呼对方。
菊姥知道丈夫好胜之心极强,宁可流血杀头也绝不低头服输,当下耐心解释道:“方才你我二人有七剑已经刺中王将军,却连他的衣衫都划不破,王将军却手下留情,连续三次留手,否则你我早已受伤。再斗下去我们有败无胜,又何必继续做无谓之争?”
竹翁尚未答话,兰婆大声道:“师妹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就不信他王彦章一个人能挡得了我们黄山四老联剑齐攻。”菊姥道:“我们与王将军是友非敌,大家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竹翁道:“我并没想要他的性命,只是想分出胜负而已。”菊姥道:“师兄何必如此执着。”
兰婆刷的一下从兰花杖中抽出长剑,对梅叟一挥手,道:“咱们一起上,我倒要称一称这王彦章究竟有多少分量。”梅叟见妻子言语间对王彦章极不客气,不敢直言相劝,道:“师妹稍安勿躁,不如听听辜总管怎么说。”
原来唐铁枭与梅叟兰婆斗了两百多招,终于一个疏神被兰婆在腿上划了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虽然入肉不到一寸,但身形运转不灵,被梅叟乘机连点背后三处穴道,失手被擒。
众人正要冲进客栈,搜寻欧冶芒的下落,王彦章却突然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守住门口不让众人入内。
竹翁见师兄师姐已经赢了一阵,也该轮到自己出出风头,当下不等辜镇东发话,便与王彦章斗在一起,不到二十招,菊姥见丈夫独力难支,当下上前夹攻,三人斗了一百多个回合,要不是王彦章志在拦敌,并不想出手伤人,竹翁菊姥早已落败。
王彦章原本与王诗剑约好,趁着唐铁枭与众人相斗,由王诗剑进客栈搜寻欧冶芒父子,并将他们带离客栈,事后与他在三十里外的曹家渡会齐。没想到欧冶芒父子竟然被一名年轻人从客栈中带出,而王诗剑随后也跟了上来,似乎在与李轻尘争辩不休。
他还以为李轻尘从王诗剑的手中抢去了欧冶芒父子,当下大喝一声:“好小子,竟敢欺负我女儿。”一招“雷霆万钧”,右掌直劈李轻尘面门。
李轻尘没想到王彦章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劲风扑面而来,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心中吃了一惊,王彦章的武功之强实是他艺成下山之后所仅见。当下不敢怠慢,洞金穿云指疾点而出,直取王彦章掌心的劳宫穴。
王彦章关心女儿,这一招“雷霆万钧”使出了七成真力,掌力之强当真是非同小可,他满拟李轻尘绝不敢直撄其峰,必然闪身后退,如此一来不但解了王诗剑之危,还可以让欧冶芒父子不再受制于李轻尘。
没想到李轻尘的指风与自己浑厚无比的掌力抗衡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指力与掌风对撞之后依然凝聚不散,饶是王彦章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掌心依然被震得一阵酸麻,整个右臂的真气运转微有滞涩。
王彦章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武功深不可测。但他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然早已年过不惑,但好胜之心比少年之时只增不减,一击不成,立刻气运丹田,将十成劲力聚于双掌,大喝一声,又是一招“雷霆万钧”,掌力如怒涛狂飙,向李轻尘疾推而至,存心要与他比个高低。
辜镇东存心与朱温联军,对王彦章突然插手欧冶芒的事虽然惊讶,但并不想与他为敌。王彦章拦住众人之时他本想出面解释,没想到竹翁性子太急,连招呼都不打就与王彦章斗在一起。黄山四老是辜镇东费了好大心力才礼聘出山的,他不愿得罪四人,当下只好静观其变。
好在菊姥颇识大体,虽然比武落败,却并未得罪王彦章,辜镇东心中正自高兴,没想到李轻尘突然出现,而且欧冶芒就在他身边,这让辜镇东大吃一惊。李轻尘的武功惊世骇俗,有他插手,此事就变得非常棘手。
王彦章突然向李轻尘出手,辜镇东先惊后喜,暗想先让这两人拼个你死我活,无论最终谁能获胜,也必然元气大伤,他正好可以从中渔利,当下静观其变。
一道青影突然闪到王彦章与李轻尘之间,叫道:“爹爹且慢。”原来是王诗剑见父亲全力以赴,生怕李轻尘接不住父亲刚猛无俦的掌力,不假思索地飞身阻挡。
王彦章大惊失色,此时他正全力进击,若是打在王诗剑身上,势必将她打得筋断骨折,甚至拦腰断为两截,死得惨不可言。但若是收回掌势,相当是以那股劲力回击自身,就算他不会当场丧命,也会重伤呕血。万一李轻尘趁机进袭,便可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危急之际,王彦章别无选择,毅然决然将掌力收回,他宁可自己丧命也不愿伤及女儿一根寒毛。就在这刹那之间,王彦章的心中闪过一丝悔恨,若不是他好胜心太强,非要和李轻尘分出胜负,又如何会落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境地?
就在此时,李轻尘轻舒猿臂,将王诗剑的身子向旁边推出三尺,随即双掌一伸,与王彦章的双掌相接。
王彦章的脑海里刚刚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果然趁人之危,突然间只觉得李轻尘的掌力柔和强韧,却并不凌厉,更没有趁势进袭,反而对王彦章道:“发劲攻我。”
王彦章无暇细思,将刚要收回的掌力重新外吐,与李轻尘的掌力碰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全力以赴,掌力由怒海狂澜变为大河滔滔,进而变为涓涓细流,终致完全消退。
在此期间,李轻尘的掌力不轻不重,始终保持与王彦章的掌力相当,将王彦章的掌力徐徐化去。此时事说来容易,其中真气纵控却精微奥妙,王彦章自问便无法做到如此随心所欲,收放自如。
四只手掌缓缓分开,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间同时哈哈大笑,声震屋瓦,在场的众人无不闻之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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