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总轻咳一声,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然后继续说道,章师傅这一生过得算是值得的。
之后停顿了一下,我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附和道,是呀!
此时,钟总也看向车窗外说,怎么说呢,辉煌也辉煌过,落魄也落魄过,爱过恨过,也曾痛苦过。人世间的一切嬉笑怒骂都经历过,可以说他这一生是值得。可是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一生没有朋友,有的只是生活的践踏以及孤独。他每天都工作得很晚,我每次劝他,要注意休息,不要一味的埋头工作,他就是不听。所以,我每到星期六都是强制性的关门,我也不去店里,他也不要去。
说道这,钟总声音有些哽咽,烟也接着换了一支。我转头看向窗外,心情是复杂的,尽量不使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人的一生是极其短暂的,细算下来也就两三万个日日夜夜,除去孩提时,和每天的睡眠时间,其实在这个世间,我们的生命就只有区区的几千天而已,我能体会章师傅的那份心情,曾经我也有过。
你知道吗?钟总继续说道,章师傅他膝下无儿无女,唯一的爱人也在他人生低谷的时候,离他而去。
这时,钟总又是一阵沉默,对此,我想,我应该做一个倾听者,不要插话,认真的倾听他的诉说以及发泄心中的悲戚,我没有催促,他沉默我也沉默,我不想打扰也不想打断。我没有转头回来,而是继续看着车窗外,车子在公路上疾驰,入眼的都是一晃而过的瞑色山丛,在天边起起伏伏,时而高耸入云,时而垂直而下,时而有几点灯火,在崇山之间。我们都不做声,沉重的心情很难让人去诉说着什么,前方的丰城的灯光一直的明亮,像繁星,也像夏天的萤火虫。
司机先把我送回家的。下车时,我跟钟总说,哪天有空,我会电话联系您。
一边是沉重的心情,沉重是因为突然听到章师傅走了,一边又是好奇的心情,好奇章师傅给我留下了什么。彷徨的心情使我难以判断,我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的梳理。
我独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回想起上次见章师傅的情景。当时他正提着一条鱼往回赶,口里还哼着小曲,好似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我叫了他一声,他回头,高兴的事儿就像写在他脸上似的,他回了我一句,下班了。
继而盘聊了一小会,他还特意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因为有事就回绝了他,现在想起来,当时应该答应他就好了。快临走时,他神秘兮兮的给我讲,有东西要送给我,之后就笑笑迈着高傲的步伐走了,留下我在风中凌乱。这段记忆彷佛就在昨天,他的音容样貌还是爽朗的。
犹记得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的,因为油画的事。那天是周末,是的,我犹记忆犹新,我到他家楼下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他下楼来接我,当时,他一副歉意的表情说,总以为你是说笑的,家里也没收拾收拾,一塌糊涂的。教我别介意。一边说出恭谦之语,一边在前面带路。
接着又说,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正要对你拿来的油画进行润色捏。
我说,那好呀。
他家在二楼,一百多平米的楼房,家里布置得简洁,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电器,如果非要论值钱的物件,我想可能就是挂在墙上的书画,以及满屋子的书吧。他招呼我坐下,然后在冰箱里翻找水果,一边还问我想喝点什么。
我说,随意,你这有什么就喝什么,我不挑。
他拿来两罐可乐和一盘水果拼盘。我们随意的聊着,闲聊中就有就我给的油画的一些想法以及他的一点意见进行统一。随即我问了他的一点生活状况,他说好多年了,一个人就这样过吧。
之后,他就邀请我参观他的书房,一间大约十平米的房间,进门靠墙的位置是一摞书架,上下八层,放满了书籍,有些还是孤本。书架的正对面是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宽大约一米,三边都靠墙,桌子上还有一些小物件,如毛笔、尺子、毛边纸之类的。地面很干净,没有墨迹,整个房间的摆设就是一张长长的桌子外加一个书架,这应该就是他的另一个工作间了,我犹是想到。
你随意看看,他说。
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说道。
于是他走到桌子前,自顾自的忙起来,而我就在书架前徘徊,时而抽出一本书来看看,时而上下打量着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他一忙起来,就顾及不到其他人,我也不在意。随手抽出一本书,然后就看起来。这时,整个屋子是安静的就如同这个世界也是安静的,安静到我能清晰的听到我自己的心跳。我们仿佛都沉静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以及毛边纸的响声在告诉我们,我们还在一个平行线上,还在一个屋子里。
我是站着看书的,当我感觉到腿有些麻木的时候,我才回到神来。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很晚了。我把书放回原位之后,转身看着他,他佝偻着身子,在桌子前不断的测量,有时又停下手中的东西沉思。
当他再要动手的时候,我突然的插话说,章师傅,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他才想起有我这一号人在他家作客,悻悻的说,不好意思,这一忙乎,就把你给忘记了。
我说,没关系的。倒是你这书可以陪伴我是真的。
他客气的说,要我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我又拒绝了。想在想起来,当时应该和他吃个便饭的。
翌日,美菱打来一通电话,说是她租的房子要拆迁,暂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先到我这里住上几天,等找到房子就搬走。我有点犹豫,毕竟没有跟人合住过,而且还是一个女生,一个漂亮又活泼的女生。但电话里她焦急的以及无助的声音,触动了我的软肋。使我不由自主的同意了,事后我有点后悔。但这还是后话。
我去接她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她的包裹,大包小包的可以装得下一个小汽车了,也幸好我叫了一辆皮卡去,要不然还真装不完。对于我来说,是很少搬家的,因为嫌麻烦,虽然我不怕麻烦,但能避免就尽可能的去避免。所以我会窝居一个地方,就会窝居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忙碌了一个上午,才终于把她的家产全部搬完。两个人也是累的不要不要的。虽然搬完了,但这些家产还得收拾,找个合适的地方存放,我正要去给她收拾,她说不用,说不定明天就找到房子呢,然后就是倒在沙发上,懒散的说不想动了,身上的汗渍也不去理会,我很想说,你不洗洗再躺下么。她嗯嗯的两声,就没下文了。我找来毛毯轻轻地给她盖上,然后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熟睡的样子,齐眉的刘海因为过度的劳作而沾染了汗水,湿湿的,微闭的眼帘时不时的紧促一下,小小的琼鼻一吸一吸的。突然间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有点不适应,就去书房了。
她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我煮了面食,刚要去叫她,她就慵慵的睡眼惺忪的出来了。我说,正想去叫你呢,你就起来了,来吃点东西吧,一天都没吃的。这时她的肚子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真不好意思,突然就睡着了。然后就坐下来,呲溜呲溜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还说,真好吃。看着她吃得真香,我心里也是满足的,但嘴上还是说,一天不吃东西,当然吃啥都是好吃的。她吃吃的笑了笑,很快的吃完,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我,弱弱的问,还有没?我告诉她,还有,我煮得有多的。她攒起碗,一路小跑的往厨房跑去,生怕我抢食似的。吃好之后,我跟她说,我的书房不能进。她问我为什么。我说,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反正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她偷瞄我的书房忍住好奇心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哦。我也不去管她,尽可能的说着我这边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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