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改革和开放,使中国人的流动性不断扩大,异地学习、工作和生活成为普遍选择。基于传统中国的乡土观念,回家就成为应有之义,春节就是最好的证明。国庆节之于春节,除了回家,还多一层旅行之义。国庆假期,人们可以选择回家,或者名正言顺地选择旅行。年轻一代可能会在春节假期选择旅行,却不是主流,而且被认为有些不合时宜。
尽管官媒不遗余力地传播国庆节的意义所在,但它并不是人们的焦点,更不是爽点。人们只是一览而过,然后把它无情地扔进垃圾桶,并且投身到火热的旅行和回家的议题中。这种现象在自媒体时代更突出,人们只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制造和传播价值,官媒的信息价值似乎只是在自话自说和孤芳自赏。
每个国庆日,首都天安门广场会举行隆重集会,最高领导阶层会庄严肃穆地缅怀革命先烈,以此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场景既平常又熟悉,它只是离我们很远的一个仪式而已,大概与我们关系不大,身边的衣食住行才是重要的。人们在选择和利用国庆节的时候,无意抽空了它的政治意味。
有那么些年,我们甚至有三个长假——春节、劳动节、国庆节。据说当年确定长假的意图,是为了利用它们来拉动消费,以此增加经济活力。此后,每当国庆假期,车站、机场和旅游景点,必定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这种景象无论从何种视角,都乐于被人接受。当年节日的设计者们,一定会欣慰这一决策是何等英明;熙熙攘攘的当事人们,必定为自己能在这个假期完成一个心愿而高兴。
这个国庆假期,我也未能免俗,坐火车回家。进站、候车和上车,一路被人流裹挟着前行,更是被这个节日和这个时代裹挟着……直到火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的身心才安静下来。
车窗外,鳞次栉比的混凝土钢铁丛林逐渐转变成一根根木讷倒退的电线杆。远处起伏不定的山丘上,有一片片稀疏的松树林,间或一块块黄土地。那是庄稼收割后的田野颜色,好似一道道伤疤。树林边上,偶尔冒出一些破败的村庄。这些个村庄,一定是某些人的故乡,他们也像我一样,被时代裹挟着,流落到他乡,在一个特定的节日返乡,然后又漂流出去……而他们的家园却越来越荒芜和颓废。
旅途中我喜欢带上一本纸质书打发时间。如果把纸质书比作故乡,那电子书一定是他乡。
纸质书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捧在手心翻动起来沙沙作响,令人陶醉。而时髦的电子书,却是那么虚无缥缈、冷漠,毫无存在感,令人觉察不到一丝温暖。当我还在纠结故乡与他乡之时,书中讨论的却是另外一番世界——“人与自然”的元问题。大概这就是阅读的魅力之一——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世界。
“中国古代伟大诗人陶渊明质性自然,热爱自然,将生命融入自然而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从而为人类‘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提供一个素朴、优美的典范……期盼陶渊明的诗魂在这个天空毒雾腾腾、大地污水漫漫、人类欲火炎炎的时代,为世人点燃青灯一盏,重新照亮人类心头的自然,重新发掘人间自由、美好生活的本源。”
“这个天空毒雾腾腾、大地污水漫漫、人类欲火炎炎的时代”。作者如此诚恳!
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以从仕途退回田园,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我们所在的当下,在工业化、商业化和城市化的滚滚潮流中,每个人都被裹挟着,主动或被动前行。我们还能从混凝土钢铁丛林退回越来越荒芜和颓废的家园么?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国庆假期选择旅行或者回家的人们,潜意识里是同一种选择——回归自然,人类心头的自然。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被琐事羁绊,没时间和精力去觉察和唤醒埋在内心深处的自己,非常焦虑地被时代所裹挟。
心头的自然是什么呢?金岳霖先生这么说:汉语中的自然不尽是认知的对象,更是信仰的对象,是重要的信念资源,是人们情感方面的依托,是一个复杂的意念图案……把这句话放到当下,我这么理解:我们需要信仰,有信仰才有寄托,有寄托就有底线,有底线就知道可为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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