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用了一瞬间,便从喧嚣的都市走进了宁谧的乡间,走进了洗净铅华的质朴,走进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中。
站在群山之中的井场上,举目眺望。湛蓝的天空中,挂着明媚的太阳。阳光像无数飞扬的金色沙尘,大把大把的撒向人间;浮云孤独的点缀在天际,被风吹动,四处飘荡。脚下,是亘古不变的黄土高原,承载起这连绵不绝的山梁沟壑。面对如此雄景,你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太宽广、太沧桑、太浩瀚,仿佛从千万年前就矗立如斯,浑荒虚无之感油然而生,仿佛一个微小如草芥的生命来膜拜上古的大神。你不敢高声呼喝,甚至不敢心存不敬,因为无际的天和无垠的地所彰显出的那种庄严,将你所有的轻狂与傲气都踩在脚底。
我们开始在这样的天与地之间行走。连接一座座山的,是不尽的险峻深沟和羊肠小道。深沟隐蔽于山的阴影下,小道藏匿在草的遮掩中,不是特别擅长走山路的人很难发现。穿行在一脚宽的小道上,虽然举步艰难,但仍别有乐趣。已是夏季,长长的野草疏疏密密,给昆虫们搭建了一片清凉的乐园。螳螂、蚂蚱、知了、瓢虫……幼年的伙伴们仿佛一一从记忆的宝盒里跳了出来,散布在身边,尽情的喧闹和蹦跳。间或有几朵不知名的野花,甘愿给翠绿的草地做了点缀。粉白的花瓣包着金黄的花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吸引着两只小小的蓝蝶飞舞其间。还有一小团一小团白茸茸的蒲公英,煞是可爱,被风轻轻一吹,化做无数小伞,飘向远方。一路行走,一路花香,一路虫鸣。行程的辛苦,都被这兴趣盎然的景致给冲淡了许多。
渐渐的,走出了小道,绕过了山谷,走进了阡陌纵横的大片梯田之中。田地里的玉米已经有半人多高了,疏密相间,接连成排,鲜艳的绿叶犹如张开的双臂,似乎在昭示秋日丰收时的美景。田地边栽着几行果树,繁茂的枝叶中挂着许多青碧的小苹果,和红彤彤的杏。苹果还未成熟,纵使摘下品尝,也是令人皱眉的苦涩;而杏却已是恰到好处——吃在嘴里,软绵的果肉,酸甜的汁水,解渴生津,一路上的劳顿瞬时烟消云散。然而,杏虽好吃,但不易多。不仅前有“桃饱杏伤”的农谚,亦要为栽树种果的农民们思量。略啖几颗,心存感激,待休息好后,须继续上路。
走出了这片庄稼地,头顶的天慢慢暗了下来,一直安静的土地此时慢慢开始沸腾起来了。不远处,古老窑洞顶端的烟囱开始冒出袅袅的炊烟。年老和年轻的汉子们都从地里回来了,名满天下的米脂婆姨招呼着孩子们回家吃饭。脏兮兮的小狗骄傲的立在门口,对着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汪汪的叫。小牛犊跟在母牛的屁股后面,扑腾扑腾的向牛圈冲去。放羊老汉也赶着羊群回来了,羊群吃得肚饱腰圆,打着饱嗝幸福的“咩咩”直叫——好一幅热闹的农家画卷!
绕过农家屋前的篱笆墙,趟过庄稼地边的清水河,越走越远,直到村庄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渐的模糊在身后的夜幕之中。陕北的傍晚,仿佛一层黑色的轻纱,罩在宽广的大地上,带给这沟沟壑壑迥然不同于白昼的风情。山的边缘,树的轮廓,仿佛窗上巧手的剪纸,映在这深蓝色的天空之中。而天空里,明亮的星已经悄悄探出了头,组成了精巧的星座,拼起了奥妙的星团,铺就了璀璨的银河。清凉的星辉自银河倾泄而下,撒在每个人的身上,熠熠发亮。
转过最后一座山,一座光亮的小院矗立在我们眼前。在黑夜之中,这座小院犹如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一座指引航标的灯塔;又仿佛是点着烛光的家园,等候着归来的人们——这,就是我们这次行走的终点——集气站。
从集气站坐车离开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端详着这个博大而又安宁的世界,不禁感慨万分。我们,只是短暂的过客,而远处那些数不尽的大山,在日日夜夜、月月年年的守护着陕北大地,守护着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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