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上帝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都会漏走。

爷爷

01

听奶奶讲，我出生的时候，爷爷特别高兴，每天下班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让奶奶把我从妈妈房间抱出来，给他抱一会儿，然后拿一根软尺，量量我的身高。

每次讲这事儿，奶奶总会埋怨：“你爸和你叔小的时候，你爷爷可从来没抱过。”

02

可这也不能怪爷爷，那会儿爷爷在银行上班，超级忙，我听爷爷讲，那时候的银行只有巴掌大的地方，里面坐着两个营业员，储户们去柜台存钱，他们用算盘点一下数，然后拿笔写在储户的存折上，再盖一个小红章，业务就办完了。取钱也是一样。

有一次晚上，爷爷在银行加班，突然停电了，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人顺手牵羊，偷了公家的钱怎么办？于是爷爷和他同事们就商量，大铁门一锁，谁都不出去，一直等到天亮，大家点点钱，一分没少，这才开门回家。

03

后来，县里建招待所，爷爷因为工作成绩突出，被委任为第一任所长。于是，我们一起住进了招待所的家属院。

工作不忙的时候，爷爷就背着手，站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和人聊天。我那会儿刚会走路，总爱学着爷爷的样子，背着手，一摇一晃地跟在他后面，旁边人看到了，哈哈大笑，爷爷回头呵斥我一声：“我打你了。”却一点儿也没生气。

从我记事开始，爷爷的头上似乎已经没有头发了，我在家里的墙上画满了爷爷的肖像。对，就是这样的，那会儿的爷爷很瘦，头发不多，但很精神。

爷爷

04

后来我上了小学，中午跟着爷爷吃饭，爷爷经常有应酬，他总是算好我放学的时间，提前把饭菜做好，盛出来放桌上，然后再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回家吃完饭，午睡会儿，就自己上学去了，虽说跟着爷爷吃饭，但几乎见不到爷爷。我只记得，爷爷做的饭菜很香，还老给我盛好多饭，害得我从青春期开始长胖，到现在都没瘦下去。

上初中以后，因为学校离爷爷家远，就不再跟着爷爷吃午饭了，一直到高中、到大学，我和爷爷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爷爷经常在周末打电话叫我去吃饭，我却很少去了。

05

上班以后，我一个人离家在外，偶尔会给爷爷打电话，爷爷每次在电话里都问同样的话：“工作忙不忙？有没有按时吃饭？”

过节回家时，爷爷还是给我做着那几样差不多的菜，每次都把我喂撑。

他总是给我讲：“要学会做饭，会做饭的人有福气，想吃啥就吃啥。”可惜，我到现在还没学会做饭。

06

去年十一，我和虫虫带两个孩子一起回家，爷爷开心地让奶奶去买了好多我爱吃的菜，吃饭的时候，爷爷讲我小时候的事情，自豪地给虫虫说：“那会儿，我做的饭，她能吃一大缸。”“是饭缸、饭缸。”我慌忙解释，生怕被人误会我能吃。

席间谈笑风生，我差点忘了，爷爷那会儿已经被查出胃癌晚期。

07

一个月之前，爷爷病情开始恶化，我回去看他的时候，他无力地坐在躺椅上，看着我回去，努力地发出微弱的声音：“那么忙，还回来干啥？”

几天前，妈妈给我打电话，说爷爷的时间不多了，虫虫要陪我回家看看，被我拒绝了。我在逃避，我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只要我不回家，爷爷就一直在家，等我，给我做好吃的。

我以为每次回家爷爷都是一样，可我却忘了，爷爷一天天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