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发过去32条消息,两个未接电话。毫无音讯。
我的语气从正常的安慰、支持,到气起来骂,最后是近乎哀求的“你快出现”和重复的“我在陪你”。
真想顺着网线冲过去拉住她,那个想要自杀的人。
她跟我说难受,情绪到了极点。我变着法子安慰,努力保持冷静,问清原因。她没有向以往那般倾诉,大概是太多事情了,累了。我只能尽力表达自己的理解。
“我真的忍不住了。”
“再多活一天,得过且过也好。”
以我的经验,一般说想自杀的人,想死是真的,但往往还有残存的留念,最后内心会有什么东西留住ta。早就铁了心的,大多悄然离开。若是我也会如此。
然而,看到那句“已经割了”时,我突然慌了,飞快地打字,生怕停顿一下就再挽不回。我说我也觉得死是解脱,我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但狠不下心。“只要还有朋友,只要世界上还有那么一点点让我觉得好的东西,我都希望再等一等。”
“希望你再等一等。”平静表面下,我的心几乎要沸腾。焦急,慌乱,无奈,喊着自己都觉得无力的话,抠破头憋出自己都质疑的道理,徒劳地希望激发她最后一点念想。
“这种谎言和理由太多遍了,我已经圆不了自己的心了。”
我几乎要被她打败了,因为她说的那么真实,她的感受我懂。我也有过那么深的绝望,“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决绝,我也质疑过世间的美好和道理。
所以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你的最后一点念想与动摇就是你的救命稻草。这稻草,可以是梦想,可以是懂你的人,可以是最爱吃的零食单曲循环的歌,也可以是单纯的狠不下心、还没决定好、还没积攒足够的勇气。每一次,都请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发挥你平时的拖延症,明天再说,不着急这一天,明天再说。
然而她的态度是那样坚决,我浑身冒汗发抖却大脑空白,词穷到绝望。她说了两遍:“你做得够多了姐姐,谢谢你。”而我只能近乎哀求地喊出一句“不要”。
我立马找人求助,找了阿鑫,她之前也是抑郁症患者,而且比较有点子。阿鑫的话让我稍微冷静下来。我继续发消息,打电话,尽量给她精神支持和陪伴。我的大脑又活过来了,她却没了消息。和她只是网友,没法联系她的家人和朋友,却还是希望从微信、qq上找到一丝联系上她的可能,不放过一点希望。
“只要还有一点点美好就一定一定要活着。”
“跟时间比,跟时间熬。”
甚至跳起来骂她:“我们说过要一起为了梦想努力的,丢下我是不是!不带这么耍人的!”“你倒是回个消息啊,一声不吭,那我就一直等。”
后面一直表达“我在等你”“一直陪你”。
和阿鑫也联系着,阿鑫说只能等了,希望没事。“你已经做了很多了。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轨迹,能做的只有这些。”我的心越来越凉:“看她命吧,看有没有什么能留住她。”
那阵紧张退去,漫长的等待中,我也开始思考为什么要极力挽留。素未谋面甚少聊天的网友罢了,我却本能反应般地想拉住她。不为什么,也非自我感动,说的话对于想死之人甚至毫无意义。
可我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希望与可能。我宁愿让她觉得我在倒鸡汤,也不想错失抓住她的手的机会。有一种说法,“我想死”其实是在传达“救救我”。
我也问过自己:不是感受过那种痛苦吗?为什么没有选择放手?可正是经历过,才更加“不能就这样看着她离开”。这是一种求生本能,对自己如此,对他人的生命亦是。
11点半撑不住去睡了,第二天早上看见她12点给我发的消息,以及朋友圈她和朋友的聊天截图,终于松了口气。
但她的问题还没解决,她的状态还是不好。最大的障碍是父母不相信她有病,觉得她做什么都有错,尽管她已去医院做了检查。我和她相隔那么遥远,这些问题我也难以解决。我倍感无力,帮不了她一丝一毫,能做的只有听她倾诉,给些精神支持,一次次告诉她“我在的”“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换做是我,和父母沟通无效、暂时没法看病,那就自己熬。焦虑,迷茫,不知所措,就先停下来想一想。想不通搁一边不想了,看不到希望就不要思考未来。做好每天要做的事,按部就班,可以的话就多做点,把学习啥的搞上去,不行就保持活着的状态,吃饭睡觉是底线,活着是最低纲领。
一句话:跟时间比,跟时间熬,看谁撑得最久,是你还是困难。很多时候,回过头来看,我觉得不是我走出来了,而是时间放过了我。
比如,你现在再回去经历一次初三、高三,或者压力很大、困难重重的日子,你能保证自己心态一定好、一定平稳度过吗?可能会好一些,但压力就在哪里,再来一次也未必能轻松跨过。
但你熬过来了,困难都被甩在身后,即便你没有很努力,结果没有很好,那段黑暗也算是过去了。并不是说,你可以啥事不干等着时间放过你,在此过程中也需要不断想办法,只是在完全不知所措、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不要强求也不要放弃,做好能做的,剩下的交给时间。
那天阿鑫说:“想死的理由会有很多,但是支撑我们活下去的理由,只需要一个就够。”那一个理由,值得我们去拼命活着,活得好好的。请把它无限放大,请抓住残存的念想,请让梦想和愿望释放出无穷力量,支撑你一直走到天涯活到地老天荒。
哪怕苟且偷生,哪怕没有希望,也请你一定一定活下去,无论如何。
因为“不活下去,你就无法发现,命运归还给你的是什么”。
因为活下去是一种本能。
《天堂旅行团》附上我写给自己的话(写于事情发生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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