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珍惜与机会只有一次这个道理。
seven.
气氛因争吵变得尴尬起来,昨夜刚刚互通姓名的巫师与吸血鬼以变扭的方式分隔开。王耀在下层看书,而不速之客的亚瑟则是漫无目的地坐在上层的地板上发呆。
谁也没有再踏上过连接灯塔上下层的阶梯。
亚瑟原本试图再次从楼上的窗户离开,但被撞击得破破烂烂的木板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它将风雨和海水阻隔的同时,也阻拦了亚瑟唯一的去路。
感受到巫师并不唬人的强大魔力后,亚瑟暂时放弃了挣扎。他脱下外套用力拧干,靠坐在屏障旁观望着在海面上旋转的暴雨。
方才王耀的话也在亚瑟的脑子里旋转。
非常的不服气。
被当做意气用事的家伙看待了。
亚瑟拽紧了潮湿的外套。
eight .
“滚滚,我刚刚拽吗?”施下了隔音术的巫师大声地询问着猫头鹰,“哇,装畀的天才不就是我黑巫师王耀吗!”
“……咕。”
“说真的你别露出那么嫌弃的表情,已经超过猫头鹰的范围了。”
王耀点燃灶台,架上铁锅。
“我原本并没有想要救他的,但手臂自己动了,我就也只能配合了。”
“虽然我觉得倚老卖老没什么错,但那只吸血鬼明显是听不懂的,七十多岁的年轻人——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展露了怀念过去的微笑的老巫师发出老年人的感慨。
“像做梦一样,神奇的感觉。”
闯入灯塔寻找魔女的吸血鬼,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高塔之上,而灯塔里居住着三百高龄的巫师。
简直就是宛如童话的相遇。
“只可惜闯进来的不是个可爱的公主,真是可怜了那么帅气的巫师。”深深叹了一口气的王耀将深海鱼扔进锅里,“现在的状况令我头大,我并不想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傻小子共处一室。”
“咕。”
猫头鹰不明所以地应和着。
“但知道还有人和我一起站在这座塔里,我的注意力就不会总放在回忆往事上,那反而让我感觉轻松一些了。”
被背叛过的多愁善感的巫师这样抱怨着。
“刚刚那样也是,把他当成过去的自己凶狠地训话了,明明已经这样度过了几百年,我却还是没有习惯,真没用啊。”
王耀对着闪闪发光的灶火,低下了头。
猫头鹰意识到什么似的飞过来,轻轻停在他的肩头,用尖嘴啄他的耳朵。
巫师不过是被魔女施下了长生诅咒的继承者,即使变幻身份,心脏和血液依旧是在作为人类时存留的。
如果失去了这份魔力,或者无法挥舞作为魔力支柱的法杖,那么就如同平凡的人类一样脆弱。
“滚滚。”
“咕?”
被突然转过头来的王耀撞到的猫头鹰发出了疑问的叫声。
“我们今天不如来吃点特别的东西吧?”
一边消除隔音术一边举起木棍的王耀语气带笑地说。
“蝙蝠肉怎么样。”
这样快速的转换令滚滚都反应不过来。
楼上执起扫帚柄准备大干一场的亚瑟听之一震。
果然,巫师的强大的魔力不可质疑。
他心虚地放下了扫帚。
打破屏障这样的想法还是先搁一搁。
nine.
灯塔的夜晚依旧如期而至。
“雨已经停了,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海水明天中午就会退到你可以平稳飞行的高度。”王耀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到时候可以离开。”
似乎是做了很久心里建设,亚瑟略作迟疑才回应他。
“……谢谢。”
“那么,下来吃饭吧。”王耀站在楼梯口,手上拿着铁质汤勺,抬头看他,“是真的饭,不是鱼。”
猫头鹰像是在附和他的话,发出欢快的叫声。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灯塔里,吃到除鱼以外的食物,似乎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做为巫师的王耀为什么不施展自己的能力,用巫术变出食物?
亚瑟怀揣着好奇的心情爬下楼,在吱嘎作响的木椅上落座。
原本正在用筷子拨弄米饭的王耀将碗递给他:“你知道米怎么吃的吧?”
“嗯,我的一个继母来自东方,所以吃过米饭。”
“哦。”
王耀确认了以后就低下头吃饭,并没有因亚瑟提及了自己的继母而显露出好奇。他专心于眼前的这餐饭里,对吸血鬼复杂的家事毫不在意。
“王……”
“你不吃吗?”不等亚瑟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王耀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你昨天到现在还没有进食过,你是在忌惮什么吗?还是你强壮到不需要补充养分。”
“哦,对了,”王耀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亚瑟的身边,“你的确不需要进食,吸血鬼应该补充血液。”
亚瑟不明所以地看着王耀凑近的脸。
“要来试试看吗?”
他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脖子。
血管透过泛白的皮肤显露出来,巫师的脖子看起来纤细而柔软。
“……不,谢谢。”
亚瑟在停顿了两秒后飞快地后退,并且将眼神聚焦在别处。
“我是长了獠牙吗?”
注意到亚瑟扑闪的眼神,王耀好笑地问。
“我们不熟……为什么这样做,是想试探我吗?”
“太无聊了,所以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老巫师露出了恶劣的微笑,“如果你真的咬上来的话,圣光法咒的口诀我可是倒背如流。”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是向往阳光但畏惧圣光的存在,即使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和健壮的翅膀,善于使用魔力的魔法使和魔女依旧是他们不敢轻易招惹的对象。
但会背诵圣光的巫师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按照常理,与亡灵签下契约的巫师是唾弃光明的存在,对教堂、圣经和光系法术更会避而远之。
亚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用木棍敲打瓷碗边缘的王耀,疑问几乎脱口而出:“你会用光系的法术?”
“这不是什么应该惊讶的事情。”
“但你是巫师?”
“我的母亲是魔女,她教导我魔力的用法。”王耀将被他敲打过的瓷碗递给亚瑟,“而且我有三百岁了。”
亚瑟被迫接下碗,惊讶地发现碗里的白米经王耀之手变成了一种散发腥味的红色液体。
“是真正的血,你可以喝喝看——但味道我不保证,因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血。”
亚瑟迟疑地看着王耀。
“你不知道?”
“巫师不是万能的,我只能做到对想要物品略带指定的等价交换而已。”
大多数外行都不知道,巫术和魔法并不是能够让人无法无天的能力,所有以魔力为基础的施法都是变相的“等价交换”。
以手中所持有的物品换取另一种与它价值同等或低于它价值的东西,如果没有能够抵消所需物品价值的东西,那么就要以更多的魔力进行补偿,代价非常的昂贵。
空手变出自己所需物品的魔法使大多都是以自己的魔力抵消了交换的代价,王耀从来觉得那种做法愚蠢而浮夸。魔力与施法者的生命力挂钩,无节制地使用不过是加快自己的死亡。
所以他只是用碗里的米饭交换来了与它等价的某种血液,但他并不知道米到底有多少价值。
“那么这碗血和米等价?”
“就是这个意思,小机灵鬼——我猜是羊血。”
“我不认为……”亚瑟带着一种决绝的气势一口干了那碗血,并且在表情上表现出对小机灵鬼这个称呼的抵触,“这是鸡血。”
“啊……黄毛喝鸡血,其实我不太能接受。”
“请你不要再暗讽了,而且不能接受这种话应该是食用者说的,巫师王耀。”
“没办法,毕竟你在这里白喝白住。”王耀回以微笑,“而且你小子的命我没记错的话是这灯塔里的某个人救回来的。”
“是你。”亚瑟倒是毫不犹豫地挑明了,“但我不认为我那时候会死。”
“真是自负,你记住我救过你就行了,不用添加别的修饰句。”
说完,王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饭。
落座在桌子上的猫头鹰认真地啄食着小碟子里的米饭,完全没有在意两人方才的交流。等一丝不挂地吃干净所有米粒,它的肚子已经撑得改变了形状,倒是真应了“滚滚”这个名字。
“谢谢。”
“啊?”
吃完饭收拾餐具的王耀无法理解亚瑟突如其来的道谢,诧异地抬起头。
“你那么喜欢鸡血?……我可以再给你变一碗。”
亚瑟果断的摇头拒绝另一碗鸡血,并对自己的答谢做出了解释。
“谢谢你救我。”
“……啊。”王耀将餐具放进水池里,漫不经心地回应着,“知道了。”
ten.
洗完餐具后,王耀搬来了椅子,如昨天那样点燃了壁炉。
正当王耀对着火焰昏昏欲睡时,亚瑟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今天能继续吗?”
“什么?”
亚瑟从长椅上起来,坐到更加靠近炉火的地方。
“——等价交换。”
“你还真是好奇心过重——随便你,反正在这里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到陆地上去生活?”
亚瑟问出了一直以来他最好奇的问题。
“我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晚上听不见海潮的声音反而不一定能够入睡。”
王耀说。
“……所以这里是你无法舍弃的家吗?”
听到亚瑟的话,王耀却干脆地摇了头。
“这个地方很狭小,甚至狭小到我没法塞下年轻时因为恶作剧而击毁的轮船,但是它又那么宽阔,把我曾经潦草渡过的三百年轻松地关在这里,我把半生以来所有的感情寄托在这座灯塔里,却对它爱不起来。”
拨了一下柴火,王耀又补充着。
“我曾经为了排遣寂寞而与恶魔来往,却无法很好地与他相处,于是我又背弃了这种关系。”
“没想到后来一个人渡过的时光反而让我感到冰冷,那比与恶魔相处时的难堪更让我不适。”
望了一眼看不出态度的亚瑟,王耀适时地做出总结:“总而言之,这里不是我的家,只能称之为我的住所。”
“这样啊,”亚瑟望着跳动的火苗,像是为自己解决了最好奇的问题而感到如负释重,“我也觉得再漂亮的房子也只是是住所。”
“那么,亚瑟,作为交换,”王耀轻笑着说,“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亚瑟为王耀的问题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因为我认为这和你问的等价。”
亚瑟皱着眉头说:“我大概不会结婚,等我三百岁的时候,我会带着一把已经举不动的利剑去街上溜弯,老了我也会是个冲动的治安管。”
“你在开玩笑活跃气氛?”
王耀觉得对方可能是被自己的调侃伤到了。
“你那么认为的话也差不多。”
“不过。”
王耀熄灭了炉火。
“那样不是很好吗。”
以一如以往的模样活到最后,随意放肆地老去。
“是很好。”
“那么,明天见,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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