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以后再不敢这样了

一、离开

张玉燕一手牵着儿子赵念晨一手提着寥寥无几的包裹走出赵将军府时，管家赵全忠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还是一言未发地目送昔日的女主人渐行渐远。

全叔，我们真不告诉夫人真相么？

赵全忠身后与他一同目送女主人和小少爷离开后，外管事赵高成看着一手提拔自己在将军面前出人头地的管家，一脸的担心。

罢了，此事关系重大，这或许是将军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

重重地叹一口气，赵管家转身回府:夫人走了，他还在，他一定会帮将军和夫人守好将军府，绝不能让那些肖小胡乱作为，毁了将军府一世英明。

管家一路沉默着到将军书房回话时，还未来得及汇报，将军赵云生便推门而出，看着他问到:

走了吧？

管家低下头，掩去脸上的悲凉，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和尊敬:

回将军，已经走了。

嗯，以后将军府，便只有芙蓉园那一位柔夫人，你记得吩咐下去。

面无表情地下达完命令，赵云生便又转身回书房。在踏进书房的时候，他的脚顿了下，又道一句:

从今天开始，不尊府中纪律者，直接杖毙。

是。

将头又下垂一分，管家似乎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未来。

二、芙蓉花，残

柔夫人在接手将军府，并且成为将军府唯一一位女主人后，一展主母风范，将将军府治理的更加规范，丫鬟仆人每日里无不细心服侍，仔细打扫。就是柔夫人自己，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在将军面前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

只是，在这看似生机勃勃的府邸表面之下，藏着的，又岂是一人一府的荣辱？

这一日，柔夫人再一次将自己亲手熬了一个时辰的补汤送往书房时，再一次被从暗处闪出的护卫拦住。见到护卫出现，柔夫人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很是自然地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他手中，轻声细语地吩咐:

将军近来越发繁忙，烦请赵护卫替妾身转传将军注意身体，咱这一府人脉，可都是要靠将军撑起来的。

赵护卫点点头，接过托盘就直接送进书房。

柔夫人目送侍卫进去书房后，这才转身带着丫头回自己的芙蓉园。芙蓉园是将军将柔夫人带回将军府后新盖的，里面设计精巧别致，赏心悦目自不在话下。但因当时占地偏大的问题，只能在府院西侧阔建，中间正好被夫人的归云轩与将军的院落隔开。所以，每次回芙蓉园，柔夫人都要路过归云轩。今日再一次路过，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柔夫人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时间。她身旁的丫头是入府前路上搭救的一个农家女，虽样貌清秀，但对高门大院的缠缠绕绕并不知道些什么，平常也都是伺候柔夫人起居以及传一些安排什么的。如今见柔夫人看着将军夫人的院落发呆，不禁小心地出声提醒。

柔夫人的思绪从过往的画面中被丫头唤回来后，微微一笑，抬步继续向芙蓉园的方向。

其实，柔夫人与将军是有过一段美好时光的。在刚被将军从流寇手中救下来的时候因为前线战事的原因，将军将她带进军队，安排在后方。为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只要有机会柔夫人就会到将军帐照顾，仔仔细细的，从不敢有一处错误。或许是从那次将军受伤，她衣不解带地照顾将军近一个月，被一个向来照顾她的小兵哥打趣她像将军的小娘子开始，她的目光再无法从将军身上移开，即使她知道在将军府里，有那么一位名门正娶的将军夫人。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能让她在将军身边呆着，即使是做一辈子的奴婢她都毫无怨言。

只是，她想了无数的可能，却从没想过，将军回在打胜仗之后，直接派人送她回她那个依然要被她忘记的老家。

她已经将自己看做是将军的人了，她怎么能离开将军？所以，她独自一人来到这从未来过的京都，跪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前……

三、情不知所归

将军府的书房里，赵云生的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展开的地图上。那是京都的防护图，他一直在想，敌人手中有了这一张图的话，会如何攻入京都？又将如何下手？

报主人，柔夫人趁夜色一人去了京都郊外的黑木林。

正在赵云生陷入沉思的时候，暗影云一突然出现单膝跪在他面前。

见谁？

赵云生只抬头看了云一一眼，便将目光收回重又放在地图上。

云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让赵云生察觉到有异，重又看向暗一。只是这次，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有意料之外的事？

暗一将头往下又低了低，这才开口接着汇报:

柔夫人见的是江湖杀手组织第一的千音阁，要杀的人是夫人和小公子。

说到这里，暗一顿了下，继续道:

刚手下来报，夫人和小公子回临安时，他们跟丢了。

说完，暗一便静等将军的处罚。

只是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将军的声音，待他抬头看去，将军直接摆手让他退下。

暗一退出书房，并轻手将房门关上后，一转身，便看到手捧将军换洗衣物的管家。看了看管家手里的衣物，暗一用眼神询问是何情况。管家叹了口气，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便又抬步到书房门外轻轻将房门推开进去。

暗一看着管家那轻手轻脚的动作，不禁想到之前一次见到夫人来找将军时的情景。

那天天气并不是很好，有些阴云遮着天日，空气里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燥热。将军在书房和几位将士商议着军队队形的变换，以及车马粮草的安全。夫人带着几个丫鬟送来一碗碗的凉饮。将士们虽都是些大老粗，但在夫人面前还是尽量向得体表现靠近。其中有位耍大锤的将士，外号铁锤头。铁锤头长得五大三粗的，却偏爱甜食，见夫人只带了凉饮降暑，却没糕点吃食，一开口便要夫人另外安排给他。夫人被铁锤头那直楞的样子欢喜到了，便侧身到将军身后，拉着将军的手偷笑。虽然被将军挡着，但铁锤头能从数千成万的人群众脱颖而出，并不仅仅只靠他手上的铁锤。脑子再不聪明，经过那么多人明暗动作的锻炼，也能开窍不少，所以他敏锐地察觉到将军夫人那偷笑的行为。只是他这边还没什么动作，将军便一脸无奈地地将夫人从身后拉出来，让她向铁锤头道歉。夫人也是个妙人，看着铁锤头直接笑问:

平日经常听将军说军中有位爱吃甜食的耍大锤的勇士，只是不知在让我道歉和我给你做一份你从未吃过的甜品中选的话，你选哪个？

铁锤头虽然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偏好甜品回惹众人调笑，但他还是没经受的住甜品的诱惑。只是他这选择还未说出来，将军脸色一暗，直接将夫人又拉回身后，看着铁锤头说:

还是我代夫人想你道歉吧，夫人做的吃食，除我之外，谁的不能碰。

…………

后来，铁锤头还是吃到了夫人做的美食，只是回到军中后，他直接被将军罚去练武场当陪练，直到鼻青脸肿后才得到将军的宽恕。

那时候，将军虽一身威严，但在那之中，他们仍能感到因夫人而生的绕指柔。现在，展眼望去，这将军府与将军一起，都因着夫人和小少爷的离开而失了生机。

四、斩别离

当熊熊烈火在夜色的映衬下越烧越旺时，京都的百姓惊慌失措地从家中跑来，看着火光四起的方向陷入史无前例的绝望:被火蛇围困住的，正是京都王宫。若王宫都没了，那这京都，也将不复存在。而就在百姓渐渐陷入无尽黑暗时，京都四个城门的方向突然奔入四队骑兵，在骑兵后面，又各跟着四队刀枪剑戟四队步兵。他们穿过火蛇，直冲进王宫。而随着他们走过，那被他们丢撒了白色粉尘的火蛇，渐渐失去先前的张牙舞爪，一点点地变小，直至熄灭。

柔夫人与边疆部落头领塔可将王上和赵云生一起围困在王宫大殿外，正准备将他们全部毙命时，四周突然想起震天的杀声，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队队铁骑直接横扫而过，将他们一半的人马砍倒在地。接着，又随着一阵烟尘起，他们又被四周涌来救助的将士围困在中央，顿时失去先前胜利的优势。

塔可，你擅自违背我们和平相处的合约，那你就要接受违约的惩罚。

王上不顾自己肩上那深可见骨的刀伤，一步步逼近塔可。

和平相处？哈哈哈……

塔可看着那即使身受重伤也一身傲骨天成的王上，仰天大笑:

刘天成，你地大物饶，百姓吃穿不愁，你可知我那草原寒冬时节，有多少人冻死被天鹰啄食？又有多少妇孺孩童被群狼围困施救不得？

那又如何？

看着那一脸悲壮的塔可，王上刘天成一脸寒霜:

你有你的百姓要守，我也有我的子民要护，你与孤虽各自为政，但早有协议，本不该再有有纠葛。但今日你擅自闯入我京都王宫，意图占我山河家国，我定要留下你的性命，以儆效尤！

成王败寇，我自然知道此理。

脊背站的笔直，塔可说完这话，手中大刀一动，便直穿胸口，眼也不眨便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刘天成看着塔可虽然气绝却仍顶天立地地站着的身体，眼中闪过一抹悲凉:成王败寇，却也是最无奈的独行者。

王上小心！

刘天成一时失神，却被塔可身后那一直蒙面的女子抓到机会，一把寒剑直刺向他的胸口。这时候，刘天成已没了躲开的时间。就在他以为自己身上又要挂一道重伤，并很可能因此丧命时，身前一个人影扑来:是之前已经受了重伤的赵云生，他用自己的身体直接挡住了那把剑，任剑身深深刺进他的左肩。一旁的护卫迅速反应，直接一脚将那女子踹翻在地，并将长剑架到那人脖子上，只等王上一声命令，送那女子归西。

塔可已死，你竟还敢伤我大将，就不怕孤将你们这些俘虏的全都砍了吗？

到最后，刘天成怒到极致，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那女子被伤的不轻，嘴角留下的血将她那覆面的白纱染红，一阵风过，轻纱落地，露出她那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柔夫人？

王上有见过薛柔，知道她就是赵云生被逼无奈接入府中的柔夫人。但是之前见到的柔夫人总一副柔情似水，端庄大方的模样，而现在眼前的女子，与暗夜喋血的杀手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王上与将军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不然，你们如何能预料到今日之事，提前就传令调兵救援。

是，只不过孤是准备将你交给赵将军，听任赵将军处置的。

见薛柔将话挑明，王上也不再做何掩饰:

不过，如今，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又如何？有赵大将军陪着，这黄泉下的也不亏。

薛柔将眼神移向那被军医处理伤口，但已然生命垂危的赵云生身上，眼中潋滟柔光再不掩饰。

谁说他要陪你去黄泉了？

一个女人斥责声音突然从万千将士后面传来，而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薛柔本来视死如归的脸色骤然一变，不顾脖子上的冷剑，猛然扑向前方正被救治的赵云生，手指间是泛着蓝色幽光的毒针。

我和儿子还在，他怎么可能陪你去黄泉？

就在薛柔绕过王上冷烈的掌风，手中毒针就要扎进赵云生的脖子时，一只手突然出现，指尖一个用力便将她手腕折断。

赵云生是我张玉燕的相公，我家念晨的父亲，薛柔，你太过妄想了。

张玉燕一身劲装，将断了手的薛柔扔到先前控制她的那人脚下，转身便走到赵云生身旁，将他轻轻扶起靠在怀里，喂下她日夜不停赶到药王谷强要来的以防万一的续命丹，并咬牙切齿地威胁赵云生:

赵云生，你要是敢死，我一定让你儿子改姓，喊别的男人父亲。

我……就算……要死……你这么……厉害……阎王……也不敢过来……取我……咳咳……

不敢来取你的命，对吧？

药王谷的续命丹千金难逑，刚一喂下没多久，赵云生便幽幽醒来。张玉燕眼圈泛红，任眼泪一滴滴砸落在地。

是啊……阎王不敢……我也不敢……

抬手费力地为自己的夫人抹去她眼角的泪珠，赵云生嘴角努力上扬，想要自家夫人放心，满眼深情。

嗯，以后你若再敢再像这次一样骗我离开，我定要你一生难安。

轻轻环住赵云生的肩膀，张玉燕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脖子里。

嘴角带笑，赵云生轻点头:

嗯，以后再不敢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