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之美

凌乱之美

早晨出门前，回望了一眼整洁干净的卧室，突发奇想：若一周内不收拾屋子，不拖地，不抹桌，不整理衣物，顺其自然地呈现一种凌乱之态，我在这种凌乱中自我凌乱，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干净整洁难道不好吗？的确清爽怡人。所有的东西都呆在我认为它们该呆的地方，都摆放成我认为它们应该呈现的最好状态，尘土杂物这些有碍美感的东西都一一的抹去，一种秩序井然之美。

然而在构建这种美的样态的过程中，我的思维方式也被框定在固定的框架中。我被常态化的生活样貌所锁死，被惯性的行为方式所束缚，我把人们的普遍认同套装在我的行为和生活上，我变得庸常，一成不变，与他人无异。我看着身边闪过的万千个身影，他们是我的影子，我的映像，我活成了一个千篇一律的存在。我想挣脱，想踢掉束缚，想跳出套子，我不希望自己仅仅是一个框架中的血肉填充，没有灵魂的存在。

我希望有一种凌乱之态，随意摆放的摆件，随手扔在床上的一堆衣服，我一身慵懒的装束，散乱的头发，在里面毫无目的的随意悠转，随性，散漫，忧郁。我以一种丧，一种颓态沉思。我的思维被打开，突然灵感闪现，我的思绪狂乱而恣意，无边界的，无束缚的，独特的，个性的，随意的，一股脑的在头脑中升腾，翻滚。我提起笔，在纸上疾书，记下瞬间的闪念。在思绪的云端和深渊中游历，享受这份恣意妄为。如果偶然让自己这样放肆一次，也不失为命的另一种状态。

我想到了豆腐块的被子，一尘不染的宿舍，整齐划一的口号。想到了饭前必不可少的歌声，一声令下统一落座，提筷，饭后一起列队离开。几年间断断续续近距离观察军队生活，这些于我并不陌生，那里呈现的是最高形态的有序之美，是一种令人抓狂，窒息的绝对服从之美。是被使命和信仰模具塑造出的统一样态的人之美。我们需要这种美感，需要他们隐藏个性而成就更多人的安宁和幸福，是一种小我成就大我的终极之美。

我又想到了画室里，一堆堆装颜料的瓶瓶罐罐，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模具，素像，毫无章法的堆放摆置，成凌乱之态。而我却独坐旁边，提起画笔、画刷，任思绪在画布上纷飞，就着灵感在画布随意上涂抹，一幅幅随心之作频频出炉，我就那样静静的，全然融入其中。

我还想到爱因斯坦，他有一张杂乱的桌子，看起来像居心不良的前女友在有意摧毁他的工作场所，并且出色完成了使命。而马克·吐温那张杂乱的桌子更甚于他。我知道史蒂夫·乔布斯发明了电子书平台(iBooks)，因为他搞不定真实生活里的书。我想到他们“创造性的杂乱”，他们富有丰富想象力的大脑。

什么是美？你以为什么是美？难道不是个人有各意吗？

你看到清扫的一尘不染的地面，认为那是最美，两片飘然落下的叶子，你以为污染了你心中的美态。你拿起扫帚随手抹去，你心情大快，沉醉于精心维护的干净整洁之美。

我看到一尘不染的地面，感觉仿佛缺了点什么，一阵微风徐徐而至，两片发黄的叶子挣脱树的怀抱，在风中起舞，闲情闲逸的飘落地面，随意打两个滚，仿佛两个调皮嬉闹的小儿，我感到好美，一片闲适之美。

别用自己美的标准去评价别人眼中的美，也别用别人对美的标准来框定自己。你若认为美，那便是美。就如鲜嫩欲滴的少女绯红的双颊之于风霜敲打后的布满木刻般皱纹的老妪之脸，就如米小的苔花之于雍容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