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不断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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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好多好多年了。

对于老奶奶的记忆并不多，但至今仍然在我脑海中浮现的那个画面总是记忆犹新：老奶奶住的那座老屋是很破旧的，在村里一个十字路口的搭界的地方，与爷爷家隔了两排屋子而已。老奶奶老屋的地基很高，台阶有好几级，挺高的，给人看上去很有地位很威严的样子，其实并没有这么高大上。那个印象很深的场景就是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门槛边上，爸爸妈妈站在台阶下面，手里拖着一些水果，想要送给她吃。可是老奶奶摆着手嘴里一直叨叨着：“俺不要，快拿回去给彤彤吃了吧。”她就是不肯要。我就站在爸妈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她有点奇怪，又觉得她很慈祥，老辈总是想着晚辈的。而爸妈始终没有进屋给老奶奶把水果放下，就站在那里捧着水果，为什么呢？原因大概是嫌弃老奶奶，因为老奶奶年纪大了，又过着独居的生活，自己收拾得不利索，屋子里的炕上、她的身上总是招虱子这样令人恶心的东西，让人不敢靠近。而爸妈又想尽一份孝心，实在令他们为难，不敢踏进屋子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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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对老奶奶产生一种害怕的心理，总觉得他们这些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老人在经历了世事沧桑后身上带着一种戾气，当然，可能因为年老色衰的缘故，岁月给她的俊颜平添了皱褶，由此心里便生出了对她的“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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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我和妈妈回到了奶奶家，那天爷爷奶奶都去田地里做活了，妈妈坐在靠近客屋窗户的长椅上给我喂饭。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有人在家吗？”我悄悄地沿着门缝看了一眼，是老奶奶来了，心里对她的来访很是排斥，也很害怕，用眼神示意妈妈不要弄出动静，不要让老奶奶发现我们在屋里，妈妈去与客屋连着的炊房里盛饭时，我还叮嘱妈妈小心一点。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真可笑，一点都不是可爱的小孩子，想想挺后悔的。当时老奶奶看着不想有人的样子，就没有推门进来，又回去了。好像也是知道我们会嫌弃她，说不定知道屋里有人的。老人总是为儿女想的多一些，到她临近离开人世的时候，是在炊房旁边的小屋里度过的，去世的时候是躺在一张板床上，到她离开我们时，我还很怕她，那时候我还在幼儿园里。好多人都来送她，包括奶奶家门口围满了看出殡的人，大部分是妇女和抱着或者牵着妈妈衣襟的孩子。院子里，爸爸姑父他们都穿着白色衣服，我头一次感受到了气氛的沉重，也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分离。心头被恐慌和害怕填满。

老奶奶的床边围着一群人，我从外头进入客屋，这个屋子的门恰好是炊房的门，我能够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奶奶的脸，她正往我这里望，一个垂死的老人正努力地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她最亲的亲人作最后的告别，我忘记了她当时的目光是怎样的。我只记得我很害怕，我的情绪被众人看了出来，他们都让我在炕上休息，我跟几位和老奶奶一般年纪的来送她的老太太围坐在炕上，虽然没有胆量进去，但还是很留心里面的动静，那个当儿，老奶奶正在一个一个地回忆我们这些晚辈，好像也提到了我，但还是念错了名字，我听到周围的爸爸他们不停地纠正是“彤彤！彤彤！”那一刻，还是幼小的我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留下来。我当时有一个念头就是老奶奶一定不会走的，她只是累了，想睡一会儿。可是她最后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到了另外一个国度里，永远地，一个人，孤零零的。想必，她离开的时候还是留下许多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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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在看董卿主持的《朗读者》，嘉宾王耀庆分享的是好好地告别，是好好地与生命中对你最重要的人的告别。那怎样才能好好地告别呢？这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刻思考的问题。可能当时太小，不懂得告别的含义，不知道的自己的至亲永远不能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她的音容笑貌只能在你的记忆里留存，尘封许久，当你再次打开时，是一种酸涩、苦楚，还有欣慰，你生命中出现过的这个人永远都还在，只是以一种肉体之外的形式存在。当明白了告别后，早已为时已晚，徒留一份伤心与怅惘，只好倍加珍惜还在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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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命中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时，有哪些人才是值得你去好好告别与挽留的呢？我想，对于我来说，一定是那些能够引领我走更好的路，过更好的生活的人，他们一定是珍惜自己生命价值的人，不是自私地对待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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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每当提及老奶奶的时候，爷爷和爸爸总会说，大爷爷每次给她寄回来的钱她都舍不得花，她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坐在门口时看到小孩子过来就会分给他们，即使这样，她有时候也挺招村里人嫌弃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晚年时候挺孤独的，没有娘家人与她往来，因为我们家里有一个她的小叔子是国民党，当时只是为了养活家里人才去投奔的国民党，却被认定是叛徒，所以家里成分太高了，没有人愿意与这样的家庭有瓜葛呀。不知道当时老奶奶娘家的人有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想必这是她一生的痛苦和遗憾。她孑身一人，老爷爷很早就过世了，她一个人也懒得收拾家里，变得脏兮兮的，也没有人愿意亲近她，至少我不愿意跟她近距离接触。   

这么久过去，是亲情，更是一份朴实的善良让我如此想念她。老奶奶，你在天国过得好吗？托梦告诉我。老奶奶，我很想念你，让我在梦里好好抚摸一下您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