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临睡前，基友给我突然在聊天终止时给我发了一条“清明节快乐”。

吓得我毛骨悚然，赶紧给他回：不不不，别，不快乐，我不是ghost。

截图发了条朋友圈调侃，结果引来更过哭笑不得的回复。

1.“其实今天，我老板也和我们老师讲了。。。”

2.“那天我给孩子们上课，孩子好多没有来，之后我就说，清明节快到了，估计是有活动去过节了。”

3.“能感觉到你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

4.“昨天放学还有学生家长给老师送花的”，“粉色玫瑰花”。

....

大概因为清明节是祭祖清扫坟墓的日子，所以说快乐，怪惊悚的。

因为这时候快乐的，都是亡灵吧。

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了。我也快近两年没有给他们去扫墓了。

作为一个孤独飘荡在海外的子孙，祖先的英灵大概也保佑不到自己什么。

一切的日子，都只能自求多福。

有人说，隔代亲。没错。

生是隔代亲，他们的去世对我来说是无尽的遗憾。

1.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今天下午午觉的时候，忽然梦见外婆。在梦里就一直哭，一直哭。自己都知道自己很难过。

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在台湾。走得特别突然。我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家人在我回家之前就办了追悼会，待我办妥手续赶回家后，已经是头七了。

办头七那天，在外婆小小的那间几十平米的单人房里，挤下了她一生养育的十几个儿女、孙辈。

烧纸屋的时候，在那个老旧布满电线的小区了，火充了三层楼这么高。

去台湾之前我，家里人把独居的她接到家里来住。我浪了许久，还从澳门买钜记的酥给她吃，那时候她耳朵已经不太好了，对话要特别大声说很多次才能听见。

那时候我已经差不多六七年没有怎么去看过外婆了。因为我甚至连自己的家都不怎么回，过年团圆饭的时候因为去外面调研而不出现。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就是因为这种忙，造成了永久的遗憾。

和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充满回忆相比，外婆留给的，几乎就是很倔强的脾气，和她做的一手好菜。

母亲是老幺，家里最小的女儿。又从小多病，因此出嫁前唯一没有学会的手艺，就是我外婆在馒头工厂里养成的一手精巧的做菜功夫。

家传秘方狮子头，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在我眼睛里，它甚至就等于外婆全部的爱。因为怕我和妹妹胖，每次去外婆家都只能偷偷吃几颗，然后把冰鲜做好的狮子头放在我或者妹妹的包里带回家，以至于母亲无计可施。

我外公在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一言不发拿着户口本就去支边了。

所以外婆的倔强和不低头，来自于她一个人多年带大四个孩子，甚至他们的孩子。外公退休回来后没十年就去世了。那时候我才四岁，什么印象都没有。

也可以说外婆是一生强势的。一直到去世前，她都靠着自己的储蓄和退休金生活，没有怎么依赖过子女养老。

关于外婆和外公的故事我实在无法说太多，因为毕竟没有长时间生活在一起。

只记得有一次我跟我妈做口述史的回访，问她和外婆外公的事情，结果我妈被我问哭了。

因为那个时候只有35块钱，要养四个孩子。她却想起自己的母亲，我的外婆，每天攒下工厂多余补贴的牛奶给她喝。所以真的是重男亲女的家庭吗？真的是偏心吗？或许反而是偏向那个最小的女儿吧。

外婆走了快三年了，这三年来我想起来这件事情就会伤心地哭。

以后再也没有狮子头可以吃了。

2.我所承诺的“读到博士”，并不是一句空话。

我大概算是这个浮夸的年代里少数固执己见的人了。就因为一句对爷爷临终的承诺，我读到了博士。

很傻吧？

当时我爷爷已经肝癌末期，住在外滩的疗养病院里。

我和老妹去看他，抬杠说自己要考上什么样的市重点初中，结果一路抬杠到我要读博士，我妹说她要读博士后。

我和妹妹从小是爷爷奶奶家里帮衬着带大的。爷爷是南下干部，因此物质基本无忧，退休之后就有闲情逸致练练书法和国画，下下棋去去公园。于是这些也成为了他教我的事情。

小时候爷爷家里有很多老旧的连环画册。我就是看着这些画册、下着象棋、连着书法，过着老年人般悠闲的生活长大的。

我知道那个房子是长租的，其实我爷爷从来不觉得上海是自己家，老家山东，才是他眷恋不舍的故乡。

那里有他的乡族，他的父母，他的姊妹。

但是跟着陈毅的部队南下解放上海时，他放弃了自己的大学学业、父母姊妹，一个人背着包袱就到了上海。从此故乡变他乡，在这个十里洋场，战友成为了最亲密的伙伴。

但是爷爷一次旅游回来后体检，就病了。没几个月，这个一生都充满社会包袱而未得志的老爷子就去世了。那时候我才十岁。我爸没日没夜得去陪夜、做化疗。

后来我爸跟我说，爷爷去世前跟他说：我一生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从山东到上海，到死也没有一个自己的房子。

我最喜欢的爷爷，没能见证我的长大。但是我却把对他的承诺镌刻在了骨子里。

可是现在想来，却是一句空洞的承诺。

爷爷去世的时候，面临小升初的“关键年份”。因为在老师家里补课，噩耗传来，甚至不能佩戴黑袖章，也不能公开说自己的家人去世。

想来从爷爷去世时候开始，父母把我和妹妹的学业前途就看得比一切都来得重要。

才导致我一次又一次在家庭的关键时刻缺席、遗憾。

我做到了在学业前途上成为家人的骄傲，可是代价是离去的亲人再也无法站在你面前见到这一切。

也或许是我父母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当自己的父母离开世界的那一刹那，应该让自己的孩子如何去面对生老病死。

想来想去，只能说自己是被绑在车轮上的一代。

当亡灵被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忘记的时候，就是他真正死亡的那一刻吧。

而这个车轮滚滚的时代，正在挤压我们仅剩的过去，以至于逝去的人们都难以有自己“再生”的空间。

我是哭着写完这篇文章的。

子欲养而亲不待。

可能是我写得心痛的一篇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