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关于河湾的记忆

        晚上有朋友约我在香格丽舍用餐，一打听，原来这么洋气的酒店就开在河湾，而河湾，有我满满的童年记忆。

        河湾是一个小村庄，跟我们方家隔条窄窄的马路。当然，现在这条马路扩建后变成宽宽的春江西路了。河湾和我们方家，当时叫江联村，现在跟其他村合并变成更大的春江村了。

        河湾是个热闹的地方。当时是一个繁华的渡口，渡口边上有杂七杂八的店铺，其中最有名的就属供销社了，里面卖的东西倒记不起来了，但当时它收购的东西我有印象，有一样就叫做桃汁膏。

        桃汁膏，就是桃树树干上的汁水，黏黏的，软软的，我的童年，我童年的暑假几乎每天都在做挖桃汁膏、晒桃汁膏、卖桃汁膏的事情。我和姐姐，还有村里的同龄人，背着书包或是编织袋，天没亮就往各个山村里窜，把桃汁膏一颗一颗从树上挖下来，到了接近中午太阳一晒变硬了，就要一颗一颗抠下来，特别费力气，也费指甲，也因此养成了不剪指甲的习惯。一般是到了下午二三点，小伙伴们就陆续回家，然后把桃汁膏晒在平台上，晒干了就去供销社卖，积攒下学期的学杂费。

        所以，河湾是我所有跟经济有关的第一个记忆。记忆中，有一个妇女，长的很刻薄。当我一身破烂、畏畏缩缩的递上我的劳动成果——晒干的桃汁膏时，她总是斜着眼爱理不理，仿佛要拿走她的钱似的。钱是拿了，只是原本那钱也不属于她而已。有几次，她拿出铁榔头敲敲桃汁膏，看看会不会碎，没碎的话那就需要重新拿回家晒过，这样的话，一天美好的心情就全部泡汤了。等下次再去的时候，会很小心用牙齿先咬一咬，确定没水分了再去。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还是需要返工。假期，就是这样，在这条小路上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然后小路变大路了，小孩变大人了，童年就一去再也不回了。

        河湾，富春江边上，是个美丽的地方，是我经常和伙伴一起放牛的地方。离渡口不远，有一处放马洲，水草茂盛，我们几个伙伴把牛牵到此处，就顾自己玩了，天高云淡地仰躺着，看白云悠悠云山苍苍。水坝放水了也不怕，因为各个都是游泳健将，包括我们的牛。我们家当时养了一头黄牛，水性一般，只能顾自己，有一同伴家养一水牛，水性很好，可以骑在牛身上过河过江，很是羡慕。我为什么知道我们家的黄牛水性一般吗？因为我骑过，连牛带人都沉下去了，幸亏时间不长，不然牛被我弄没的话，我想我是活不到今天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想到了我的第三个姐姐，也是因为河湾，因为一个热水瓶。

        我的三姐，是最老实肯吃苦的主。一出生就不怎么待见，因为连上她，家里已经有三个女孩了，老实肯吃苦，人善良，现在成了人民医院的名医了。

        小时候，我跟在她后面到河湾打泉水。河湾的堤坝上有一口泉水，清凉爽口，我们用热水瓶装好送给田里干活的家人吃。有一天，天气特别热，我们应该是一人一热水瓶，装好往回走，路边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看见我们的泉水了，就招呼：某某人的儿女，弄一口解解渴。于是我和那个善良的姐姐就照做了。地里干活的人口渴了连着热水瓶灌着喝，没几个人喝过就没了。于是我们就往回走继续去打泉水了。一来二去，几次下来，太阳西斜，我们的热水瓶还走在路上。加快脚步，赶快走，相互催，好了，卟咚一声，瓶子破了。

        一个瓶子嘛，破了就破了嘛，现在不是经常说什么碎碎平安吗？搁在那个时代，尤其是摊上家境不好并且脾气不好的父亲。记忆中的那一天，骄阳似火，有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在路边哭天喊地，声嘶力竭，泪水如注……

        长大以后的许多年，我都想用我语文的笔触去形容那天她的恐惧她的悲伤，一直都没有合适的词汇。那天我有没有哭，忘记了，但一个比她更小的男孩，看见自己的姐姐那么无助，他肯定也悲伤了吧。写到这里，我眼里满含泪水。

        跟教研室的章拥军老师聊起过，穷人家的孩子的自卑与身俱来。我想我们弄错了，这自卑，不是天生的，是从小在这样的事情中一次次“锻炼”出来的。

        童年，关于河湾的记忆，有些欢乐，有些悲苦，但不管怎样，都已过去。所有发在这里的往事和人，都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温润过我，我感谢你。

        谢谢朋友邀我晚餐，让我有一次再次走进河湾的心灵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