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还乡手记#春运的颜色是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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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三点，我安静的坐在某趟北上的春运火车车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但内心感慨着北方蓝天的明媚灿烂，和着火车车厢总是十足的暖气，虽然热得额头有点儿黏腻的感觉，却丝毫不愿意移动。

        父母工作在北方，我念书在东南沿海，寒来暑往，不论是京九线还是京广线，我总得乘着火车在高低纬之间穿梭，难说孜孜不倦，但是说到底是自己的选择，只能受着。

        坐火车实在是个疲累活儿，我年年见识春运这一大蔚为壮观的中国景色，每当身处其中，总觉得无论是头发斑斑点点的苍苍老人，还是风尘仆仆的务工者、灵活多动的学生，人人皆自危，排站队时毫不掩饰地使出隐藏已久的种种武林绝学，诸如移步换形、见缝插针，不然则只能在人群中双脚离地，随大波逐人流，与目的地渐行渐远。 

        看网上书上，种种说法常常谈到中国人公共场合不讲秩序、混乱不堪，心眼儿又如钱眼儿、利益至上，没有信仰等等，贬的中国人丑陋万分，难值一文。说来似乎蛮有道理，毕竟总结和言论大概不会无中生有，且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亲身体验，但总觉得，我们想问题和引例，好像也可以换个角度来看看。

        比如放在年关春运上来说，这样的看法就自然而然地不成立了，近来的新闻说到2019年春运统计数据，已然达到了二十九亿人次，这样近乎全球一半人的迁徙流下，除了证明中国交通运输和调度能力强大之外，似乎也可以从中感得到隐喻在如此大基数的中国人每年万里跋涉回乡征途下的温暖之情。

        于此中，国人不就都深信着回家团聚、合家过年乃是人间正道么？宁愿买站票也要多省下一些钱为家乡的父老和子女带一些孝敬钱和礼物回去，这又怎么能说是钻进钱眼儿呢？

      曾有人谈及经验，说如果愿意坐三十晚上的夜车走、初一到，车上不但空旷舒适，乘务员还会送爱心饺子。但听到的人大多只是付之一笑，说：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我们过的就是二九三十这炽热喜庆的年节。

      拥挤，只是归家心切;庞大轰动，也总归离不开温情， 在年节上，人性或许没有那么肮脏不堪，未来也美好地招手浮现……所以，这也只是一个目前无解但却触动人内心柔软之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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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叔抱着小孩子走过，衣上氤氲的是温暖的奶香味，唤醒了思绪乱飘的我，端坐了身子,却又嗅到了更多的味道，有各式口味花样包装、散发出的香味却总出奇相似的泡面;有车厢连接处聚众抽烟的工人小伙儿们的廉价烟草味儿;还有淡淡的厕所洁厕剂味道混杂其中......

      味道着实复杂，却确确实实是属于春运的味道，温暖的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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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山岭中穿梭，窗外飞速后退的山头上缭绕弥漫的紫色烟雾，又似乎镀着薄薄的鎏金，有好奇偷看我摆弄相机的小孩，坐在卧铺上吃着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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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恍然想起十几年前刚刚记事的自己，曾经也是这么大的年龄，凭着一张较为便宜的站票，倚在不识字还说着一口南方方言的奶奶身上，在闷热拥挤、骚臭肮脏的厕所门口蜷缩了一天一夜，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常有坐座儿的人穿过走廊来上厕所，满面不耐烦，踢踢奶奶的腿，示意让开，奶奶似乎和我一样对未知陌生的事物和人感到惧怕，急忙抱着我站起身，挪开垫着坐的破麻袋，等别人上完厕所走了，再坐下，紧紧地抱着我小眯一会儿，往复多次，现在想想都为奶奶感到心力交瘁和不忿，却也就是这样，晃晃荡荡地到达了北方。

        现如今，举家迁出南方大山移居北方已经十几年了，曾经奶奶爷爷健在时，父亲年节常常会思及念及带着我，回去看看那生他养他的家乡，去走走亲访访友。 而白驹过隙，今已物是人非，老一辈生命的消逝，让自我疗伤的父亲把南方的家乡静置在了心里，而我能想象到的记忆中的老屋，应该已经多年没有人光顾过了，被灰尘和杂草中慢慢淹没，逐渐荒废，就像那些万千人口迁出到城市，无人问津而逐渐消失在风中的村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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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南方好。”

        高考完的那年夏天，我凭着心里那一份五六岁前零零碎碎的记忆和对南方的执着，僵着脸跟父亲据理力争，硬生生的数落着移居了十几年的那座北方城市类似太干太燥的种种不好，一定坚持着去南方读书。

      他的眉头打着死结，直拖到志愿填报截止前的几个小时，才满面忧愁地应允了我，然后在漫长的暑假里，与我无话。

      而到了南方，我才逐渐感受到东南沿海的冬天没有干燥舒适的暖气，和漂亮晴朗的天气，时常阴雨悱恻，湿冷和寒风甚至可以钻入骨头缝里，我倒是常常念着寒假快点儿来好回家享受暖气，而实在没有得空坐辆大巴回到大山里去看看，只在无奈地心里骂着自己真是贱骨头。

        仔细想想啊，在北思南，在南思北，家乡不就在人的心里， 南方生我，北方养我，南北方的种种迥异之处巨大，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份给我的归属感。

    就像父亲不是因为在北方生的枝繁叶茂就忘掉了南方的根，而是怕舔舐到伤口，难忍住不该轻弹的泪;也像父子没有隔夜仇，曾经暑假的僵持到了开学，我们也各自服软，照常三天两头地互相打电话嘘寒问暖，就像从前一样过着日子，除了见不着，没有两样。

        那么过了这么多年，我相信着父亲和我一样，也在心中万分期待着回去看上一看。

      故人已远，此心却难改，毕竟生我养我之地，皆是家乡，皆不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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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暮暮沉沉，我的火车即将到站，我拿好行李，和每一个即将到站的归人一样，面上带着难以自禁的笑意，也计划着一会儿就问问来接我的父亲，今年想不想再多买几张火车票，回大山里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