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严歌苓的小说《陆犯焉识》被张艺谋拍成了电影《归来》。
陆焉识总算回来了，带着沧桑和彻悟。
冯婉喻也等了20年，却等得失忆了。
她记得陆焉识的名字，记得陆焉识的信，记得她和陆焉识所有的回忆，唯独不记得陆焉识的样子。
《归来》让我们看到了陆焉识的付出，
《陆犯焉识》让我看到了冯婉喻的深情。
20多年前，陆焉识风华正茂，年轻气盛，会五国语言。
他父亲去世后，继母冯芳仪软硬兼施地使陆焉识娶了自己的娘家侄女冯婉喻。
陆焉识看不上冯婉喻，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他出国留学，在美国毫无愧意地过了几年花花公子的自由生活。
毕业回国后，陆焉识成了一名大学教授生活，受人尊崇。
可冯婉喻在陆家处处被刁难，始终无法走进陆焉识的心里。
她爱陆焉识，爱他的才华和清高，她温婉而坚韧，照顾他无微不至。
而陆焉识只有在少数床笫之欢的时候，才给冯婉喻一丝满足。
五十年代，陆焉识因出身和张扬的性格成为“反革命”，被发往大西北终身改造。
他被押走的时候，女儿才三岁。没有人在乎他，除了冯婉喻。
她告诉陆焉识，会一直等着他。
精神的匮乏、政治的严苛、犯人间的相互围猎与倾轧，终使他身上满布的旧时代文人华贵的自尊凋谢成一地碎片。
枯寂中对繁华半生的反刍，使他确认了内心对婉喻的深爱。
在无数个黑夜里，他把对婉瑜的思念，在身边能找到的发黄发黑的破纸上写下来。
“婉喻在等我”、“再见婉喻一面”，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和余生唯一的期待。
冯婉喻曾是他寡味的开端，却在回忆里成为他完美的归宿。
这一等，就是20年。文革结束后，他终于可以和婉喻团聚。
可是，岁月和政治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也改变了家人的生活。
长大的女儿对他怨恨交加，冯婉喻更是苦等到失忆。
她忘记了陆焉识的样子，只在心里记得这个她一直爱的人。
在《归来》里，他愧疚，于是想尽办法接近婉喻。
他假装修钢琴的师傅，假装为她读信的师傅，
50岁的老头子用小孩子谈恋爱的“幼稚把戏”，
只为了多看她一眼，多留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而失忆的冯婉喻，记得陆焉识为她谈的钢琴曲，认得出他写的信，他的字。
余生里，她每天都会收到他给她的写的“归来信”——“某月某日，接站”。
春夏秋冬，严寒酷暑，她每天去车站接站，踮起脚尖，眺望着出站的人群。
而陆焉识，就在旁边陪着她，一起重复着这样的“谎言”。
岁月在她的额头上刻满了皱纹，她早已忘记了他的样子，但她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所有的回忆。
而陆焉识，只能在她的心底，成为她永远的回忆和期待。
早已忘记你的样子，但是记得你的名字，记得你的信，记得你所有的回忆。所以在心里一直在等着你。
02.
台湾作家龙应台，在她的文章里说过她母亲失忆的那段日子。
“我是你的女儿。”
“雨儿？我只有一个雨儿。”
“对，那就是我。”
“喔，雨儿你在哪里？”
“我在香港。”
“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昨天才去看你，今早刚离开你。”
“真的？我不记得啊。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再过一个礼拜。”
“你是哪一位？”
“我是你的女儿。”
“雨儿，我只有一个雨儿啊。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香港。”
“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
见面了，她的母亲会问她：
“你好像我的雨儿。”
“妈，千真万确，我就是你的女儿。”
“就是说嘛，我看了你半天，觉得好像，没想到真的是你，说起来古怪，昨晚有个人躺在我床边，态度很友善，她也说她是我的雨儿，是在太奇怪了。”
“昨晚那个人就是我啊。”
“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
龙应台耐心地跟她的母亲对话，解答一次又一次母亲“傻傻”的问题。
习惯独睡的她，每次去看望母亲，都想带孩子一样把被子裹好她身体，然后轻轻地把灯关掉。
她时常会把母亲瘦弱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里，看着她。
她说母亲的眼睛里总是很亮，分不清那是年轻时锋芒的余光，还是一层盈盈的泪光。
有一次，她带母亲一起搭公交车。
一路上樱花照眼，母亲静静地看着窗外流荡过去的风景，窗玻璃映出她自己的容颜，眼神迷离，时空飘忽。
到了站之后，她告诉母亲说：
“妈，这是你生平第一次搭捷运，坐在这里，给你拍张照片。”
她的母亲静静坐下，两手放在膝上。
她告诉母亲：“你的雨儿要看见你笑，妈妈。”
母亲看着她，微微地笑了。
虽然龙应台的母亲失忆了，忘了很多事情。但是“雨儿”是心里永远的记忆，只要一听到“雨儿”，她就会笑。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的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树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03.
有一则公益广告，讲了一个几乎失忆的老父亲。儿子回家没带钥匙，就敲门，老头子却说不认识。
冰箱在哪儿，厕所在哪儿，他刚刚做过的事儿，他都忘了。他不记得刚刚吃过饭，有时候走到门口都不记得这是他的家。
有一天中午，儿子带老父亲去餐厅吃饭，老头子发现盘子里还剩两个饺子，他竟然用手直接拿饺子装进了口袋。
“爸，你干嘛呀！”儿子难掩尴尬的氛围。
你猜老头子怎么说？他说：“这是留给我儿子的，我儿子最爱吃这个。”
是啊，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他从未忘记爱你。
失忆的人，往往都有着独自珍重的回忆。越是失忆的人，越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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