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课3：被误会的成本

昨天说到价格并不由成本决定，而是由供求关系决定。而且价格本身反过来决定成本。跟成本相关的概念，如机会成本、沉没成本、放弃的利益等传播很广，但误会更多。对成本的认知，足以校验一个人的经济学思维是否过关，今天就来一一拆解。

价格决定成本

成本实际上不由上游的供应商、生产要素涨价等原因决定，成本是由下游的价格确定后，再反过来倒逼上游生产要素所决定的。商家并没有所谓的固定的收益率或者止损线，在价格决定的情况下，商家根据价格自主的反过来检视上游的成本是否需要调整，进而承担收益或损失的结果。

举个例子。中国的高速公路里程在2014年就超过10万公里，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老百姓对中国高速公路的高收费吐槽不绝于耳，网上有流传甚广的高速公路逃费地图。在中美国土面积接近，美国GDP及经济水平大幅度领先中国的情况下，中国凭什么能用改革开放不到30年的时间，就超过美国用了70年才修成的高速公路？本质应该归功于中国高速公路能够贷款修路，自负盈亏，接近市场化的定价收费。因为高价格及自负盈亏，商家才有动力把施工质量做好不要返工、路线规划做好不要浪费，相关服务站和配套做好能增加营收。而中国高速公路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走，路况好不堵车，节约了消费者大量的时间，创造了消费者剩余。我在北京赶飞机时，从来都是走过路费高10块钱机场第二高速，因为从来不堵车。和赶不上飞机延误的代价相比，多10块钱的成本简直太划算了。大家想一想中国高速公路什么时候会大规模堵车？恰恰是法定节假日免费通车的时候，五一十一第一天的大拥堵，各路神仙都来挤高速，在大停车场上各种玩耍。

我今年在德国休假时，听朋友介绍法兰克福到马堡的高速公路是希特勒时期修建的，由于德国高速公路大多数免费，所以高速的养护全部依靠国家财政补贴，而这条高速年久失修，直到近期才开始整体修缮，进度很慢，工期未知。欧洲最美的城市之一，德累斯顿老城广场上在修一栋【THE ONE】的类似酒店的复古建筑，体量不大，类似小型教堂规模，因为是政府修建的公益建筑，公示的工期是5年。我老婆当时笑谈，这些工程要在中国，最多一年估计就搞定了。那么为什么在中国1年能搞定的工程量，在德国要花5年甚至更久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中国人勤奋+愿意加班，这里面有没有经济学规律呢？正是因为中国的工程自负盈亏，谁受益谁花钱，商家赚的高价，就愿意提高工人、施工做法、原材料等生产要素的成本，保质保量加快工期建设。而德国高速公路的免费，表面是造福民众，实际上不开车的老百姓的税负，也被用到了公路修建上，那政党当然要扯皮，这些税负为什么不花在国防、医疗、教育、养老这些适用于所有人的福利上，而要去修路呢。效率自然低下。

免费才是最贵的

正因为价格决定成本，所以如果一个事物如果没有价格是免费的，或者价格极低，那么此事物几乎没有动力去把生产要素的成本提高，质量变好，进而将带来灾难。（阳光、空气等免费不在讨论范畴，感情是否是免费的，其实在讨论范畴，但比较敏感，容易引发歧义，本次不讨论了。）

举个例子。中国政府在前几年大量推行保障房，北京推行双限房的政策。这样的房子售价极低，北京双限房的房价，大概相当于正常楼价的30%左右，因此很多人挖空心思，用各种手段搞来一套双限房名额，这里很容易滋生寻租空间。而事实上这样的房子正因为表面上的低价，导致开发商疯狂减配，交房质量极差，居住品质很低。而客户为了获取低价要额外付出的隐形成本都是代价。

中国一线城市的CBD板块，强二线城市里苏州金鸡湖、杭州日月同辉、重庆朝天门江景、成都南门等核心板块的城市面貌和天际线都是世界级的现代建筑群景观，和香港维多利亚港已经没有明显差异了。比欧洲大城市的CBD的现代化程度和规模都要强很多，为什么中国能在2000年之后，批量的生产大城市，进而建设都市圈，用不到20年的时间达到对标的世界级城市50年的建设成就？很大原因应该归功于土地的公开招拍挂制度。因为公开拍卖，减少了寻租空间，提高了土地价格。价格使得政府有动力去反过来推进路网、轨道交通、教育、商业、医疗等一揽子生活配套建设，而这些配套的落地，又反过来促进了地价的进一步攀升。试问如果取消招拍挂，全是政府把土地低价给个人或者国企，个人或者国企高价转手给开发商。那么购房者买房的房价并不会发生变化，地价成本依然未降，唯一的区别是差额的钱流入了第一手人的腰包，而没有流入政府的口袋，政府自然没有动力和实力去做城市建设和配套提升。典型的负面案例就是西安丢失的10年，西安到现在都没有成熟的土地招拍挂制度，实在是种悲哀。

成熟的土地招拍挂制度，提升的城市面貌，吸引了更多的开发商进入和人口的导入，那么对房价是什么影响呢？大概率是涨价，因此中国政府和老百姓实际上都受益于中国房价的上涨，只不过已经买房的老百姓受益程度更大，更明显。未买房的也有受益，他们享受了一座城市的进步。不然那么多北漂又何苦买不起房，却也要在北京扎根不走呢。因为那是北京，中国的中心啊。Beatles 60年代从伦敦转战纽约，核心原因之一就是，纽约，那是世界的中心。

奇葩说有集讲，成长是变得复杂的过程，成年人的标志之一就是做出选择，并为选择承担相应的代价。而在经济学的眼光中，免费的代价如此隐形，对社会造成的实际成本如此之高，我们更理性的选择应该是接受价格，哪怕阳光下的涨价心里有点不好受。典型如春运火车票应该像飞机票一样，因为淡旺季而涨价降价；拥堵的一线城市应该收拥堵费，而非车牌摇号，变相制造黑市；拥护土地招拍挂制度，哪怕会拍出地王；松绑限购限贷，鼓励房屋交易，降低交易税。而事实上以上所有的宏观调控，恰恰都在朝着相反的方向推进。书本的经济学与真实的生活的差异，这也是世界有趣的地方所在呵！